“有!四个兄弟轮班,可今早发现他们都被绑在柴房里,嘴里塞着布,说是被人用迷药熏倒的。”王舵主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在柴房地上捡到的,闻着有股杏仁味。”
紫阳真人接过瓷瓶闻了闻,眉头紧锁:“是‘醉仙散’,西域的方子,掺了曼陀罗花粉。去年洛阳案里,官差的酒里也验出了这个。”
线索又绕回了西域。李瑁想起器物监的阿里,那波斯商人对西域毒物向来熟悉。“去请阿里来。”他对林小七说,“顺便问问,破风堂在河西的商队,最近有没有见过可疑的西域人。”
阿里来得很快,身上还带着香料的味道。他接过瓷瓶,用指尖蘸了点粉末放在舌尖尝了尝,立刻吐了出来,脸色发白:“这不是寻常的醉仙散,里面加了‘蝎毒草’的汁液——这种草只长在黑沙城附近,那里的蝎子……”
“那里的蝎子,尾巴上有七道环。”李瑁接口道,案宗里记载过,黑沙城是西域的三不管地带,常年有马贼盘踞。
阿里点头如捣蒜:“对!去年我有个商队在黑沙城被抢,领头的马贼手背上就纹着黑蝎子,蝎尾有七环!”
七环黑蝎子。李瑁在纸上画了个蝎子,在尾巴上添了七道杠。“王舵主,你们丢的官盐,原定运去哪里?”
“去……去朔方军。”王舵主的声音低了下去,“是给边军的冬盐,按规矩该走官道,可……可最近官道不太平,就想走漕帮的私道快些。”
私道?李瑁心里一动。朔方军离六盘山不远,崆峒派的弟子正是去六盘山方向押送善款,难不成黑蝎子的目标根本不是善款,而是官盐?
“他们劫官盐想做什么?”林小七忍不住问,“边军的盐都是有记号的,根本卖不出去。”
“未必是卖。”紫阳真人捻着胡须,“朔方军最近在清剿马贼,若是边军缺了盐,军心必乱……黑蝎子这是想给马贼铺路。”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破风堂的一个弟子滚鞍下马,手里举着个血书,信纸被风刮得猎猎作响。“堂主!河西急报!沙盗联合黑蝎子,昨夜袭了我们的商队,抢走了运往朔方的药材,还留了这个!”
血书上画着个黑蝎子,蝎尾七环,
堂内瞬间静得可怕。李瑁捏着血书的指尖泛白,墨迹里的血腥味似乎还没散尽。黑蝎子不仅要搅乱江湖,还要勾结马贼动摇边防,他们的胃口,比想象中更大。
“看来他们是怕了。”李瑁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怕联盟成了气候,断了他们的财路。”
林小七把铁尺往案上一拍:“怕才好!说明我们做对了!殿下,让我带破风堂的人去河西,定要把药材抢回来!”
“不可。”紫阳真人摇头,“他们故意留下血书,就是想引我们分兵。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阵脚——联盟筹备不能停,各派的防务也要加强。”
李瑁点头,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钱长老,你让丐帮弟子盯紧长安的粮仓和盐库,发现黑蝎子的踪迹立刻报信。阿里,你去查西域商队,看看最近有没有从黑沙城来的人。王舵主,你把漕帮的私道图交出来,我们派兵去守,绝不能让剩下的官盐出事。”
他顿了顿,看向所有人:“至于河西的药材,我让人去调朔方军的骑兵,他们熟悉地形,比我们去更管用。我们要做的,是守好长安,守好联盟——他们越想破坏,我们越要把事做成。”
傍晚时分,苏轻晚的机关鸢从六盘山飞了回来。鸢脚上绑着个小竹筒,里面是崆峒掌门的回信,字迹潦草,却透着股硬气:“弟子之仇必报,但联盟事大,崆峒派愿听殿下调遣。”
李瑁把回信放在案上,旁边是紫阳真人拟的防务图,用朱砂标着各派的布防:华山守东门,武当守西门,破风堂和丝路盟合守南北两市,丐帮负责巡查街巷。三十块议事牌被整齐地摆在图边,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林小七带着弟子在堂外练武,铁尺碰撞的脆响混着夕阳的金辉,在青砖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钱通蹲在角落里核账,这次的善款名单上,崆峒派的名字后面画了个红圈——是老叫花子自己画的,说等抓住黑蝎子,要让他们十倍赔偿。
阿里带来了西域的消息,说黑沙城的马贼最近买了很多硫磺,像是要造火药。李瑁把这个记在纸上,忽然发现今日的线索已连成了线:黑沙城的蝎子、西域的毒药、漕帮的私道、边军的盐和药材……黑蝎子的网,早已在江湖和边防之间铺开。
夜风卷着灯笼的光,在墨玉青石板上晃出细碎的光斑。李瑁站在刻着“江湖联盟”的石板前,指尖抚过那些还带着凉意的刻字。黑蝎子的威胁像块巨石压在心头,但看着堂内忙碌的身影,听着远处传来的练武声,他忽然觉得,这石头虽重,却压不垮那些正慢慢聚拢的力量。
就像去年冬天,暴雪能困住商队,却冻不住递来的棉衣;山洪能冲毁道观,却冲不散撑来的木筏。此刻,那些握在不同人手里的铁尺、拂尘、账本、机关鸢,正像无数根细线,慢慢拧成一股绳。
他转身回堂,拿起笔在防务图上添了最后一笔——在仲裁堂的位置画了个圈,圈里写着两个字:“共守”。
窗外的月亮爬上檐角,照亮了案上的议事牌。三十块木牌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在说,无论黑蝎子多狡猾,这江湖里,总有人愿意为“安稳”二字,站成一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