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里,几个老掌柜正围着本《商政细则》讨论。“你看这条,‘禁止囤积居奇’,以后可不能再把粮食藏着不卖了。”“还有这条,‘商户子弟可入官学’,这不就是说,咱商人的孩子也能考功名了?”“可不是嘛!我那小孙子,正跟着启蒙堂的先生念书呢,说将来要考商政科!”
忽然街面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抬头一看,只见荣王李瑁带着几个随从过来了。他穿着件素色圆领袍,脚上的靴子沾了些泥——显然是刚从城外的渠边过来。“荣王殿下!”有人喊了一声,顿时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好。
“张掌柜,你的新铺子啥时候开张?”李瑁笑着问张二郎。张二郎连忙作揖:“回殿下,下月初就开张,多亏了钱庄的贷款。”王二则举着个刚出炉的胡饼:“殿下尝尝?这是按新政的法子做的,用了新磨的面,比从前劲道!”
李瑁接过胡饼,掰了一块放进嘴里,面香混着芝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好吃!”他赞道,“王大叔,你这手艺,评‘诚信商户’准行!”王二乐得眼睛眯成了条缝,连说:“托殿下的福,托新政的福!”
走到惠民钱庄门口,李瑁见老账房正给个老农算利息。老农手里攥着布包,里面是刚卖粮的银子,想贷点钱买头耕牛。“老人家,贷多少?”李瑁问。老农局促地搓着手:“想贷五贯,不知道够不够?”老账房笑道:“够了够了,五贯能买头好牛犊,按您的收成,半年就能还上。”
李瑁看着老农颤巍巍地在借据上按手印,指节粗糙,却透着股踏实劲儿。他忽然想起昨夜在灯下看的奏报,上面说关中各州县的商户已新增三百多家,贷银总额突破两千贯。那时他只觉得数字喜人,此刻看着眼前这热腾腾的景象,才真正明白,那些数字背后,是多少张笑脸,多少个踏实的营生。
“殿下,您看!”随从指着街对面,只见几个孩童正趴在启蒙堂的窗台上,跟着先生念《商政三字经》:“商之道,信为先;诚为本,利之源……”稚嫩的声音像刚抽芽的新苗,在喧闹的市声里格外清亮。
李瑁站在街心,看着往来穿梭的商户、讨价还价的顾客、忙着卸货的脚夫,忽然觉得这西市就像颗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透着勃勃生机。他想起太宗皇帝说过的“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如今这商业新政,不就是想让这“水”更清、更活,让这“舟”行得更稳、更远吗?
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多,叫卖声、算珠声、说笑声混在一起,像首没谱的歌,却比任何乐章都动听。李瑁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或许会有商户耍小聪明,或许会有新规跟不上变化,但只要这市声里的诚信多一分,踏实多一分,这大唐的商业,就一定能像这西市的日头,越升越高,越来越暖。
夕阳西下时,崔器拿着新的“诚信商户”铜牌过来,上面已刻好了张二郎和王二的名字。“殿下,这是第一批铜牌,您给挂上?”李瑁接过铜牌,走到绸缎铺前,亲手把牌子挂在门楣上。阳光透过铜牌,在地上映出个小小的天平影子,随着晚风轻轻晃动。
张二郎连忙跪下磕头,王二也跟着跪下,周围的商户们纷纷效仿,黑压压跪了一片。李瑁连忙扶起他们:“这不是给我的,是给你们的,是给每一个守规矩、肯实干的大唐子民的。”
暮色渐浓,西市的灯笼一盏盏亮起,照亮了“惠民钱庄”的招牌,照亮了“商户联保名录”上的花押,也照亮了百姓们脸上的笑意。李瑁踏着灯笼的光晕往回走,身后的市声仍沸沸扬扬,像无数根丝线,织成张温暖的网,将这长安城的烟火气,织得又密又浓。
他忽然想起《经济方略》末尾自己添的那句话:“商者,通也。货通则利生,利生则民安,民安则国兴。”此刻再想,这“通”字,何止是货通,更是心通——商户与百姓的心通了,小家与国家的心通了,这大唐,才能真正活起来,旺起来。
远处的朱雀大街上,一队西域商队正赶着骆驼走来,驼铃叮咚,与市井的喧嚣融在一起。李瑁停下脚步,听着那跨越千山万水的铃声,忽然觉得,这商业新政,或许不只是为了让长安更热闹,更是为了让这铃声传得更远,让大唐的烟火气,能顺着丝绸之路,飘向更广阔的天地。
夜渐深,西市的喧嚣渐渐沉淀,只剩下零星的叫卖声和打更人的梆子声。张二郎关铺子时,特意把“诚信商户”铜牌擦了又擦;王二给胡饼炉封火时,往炉里添了块新炭,想着明天要更早起来;阿里在香料铺里盘点货物,账册上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好看,他打算明年把妻儿从波斯接来,在长安安家。
而李瑁回到府里时,案头的《商政推进表》上,“商户新增”一栏又添了个数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他提起笔,在空白处写下:“今日西市,胡饼香里有诚信,算盘声里见民心。”写完,他吹了吹墨迹,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纸上,把那行字映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