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郑繇在宫门口拦住李瑁,递上一卷《关东士族名录》。“这上面的家族,”他指着其中几处,“与博陵崔氏素有嫌隙,若能许他们参与商户自治,定能制衡崔氏。”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臣知殿下不喜结党,但对付盘根错节的旧势力,需用‘以士族制士族’的法子。”
李瑁接过名录,见郑繇在“清河张氏”旁写着“掌河北漕运,可联”,在“范阳卢氏”后注着“家有盐井,需防”,字里行间都是权衡。他忽然想起玄宗说的“帝王治国如写字,有筋骨也要有血肉”,新的权力平衡,或许正是这般——用革新的筋骨撑起框架,再用灵活的权衡填充血肉。
“郑尚书的法子,臣记下了。”李瑁将名录收好,“但有一条,无论联谁防谁,都得守新制的规矩。清河张氏若想掌漕运,就得按‘商户自治’的规矩来,账目必须公开;范阳卢氏的盐井,巡查使要每月核查,少一两盐都得说清。”
郑繇拱手道:“殿下放心,臣已与他们说定,若违新制,任凭处置。”
夏日的长安,惠民坊的槐树下总聚着一群老者。张婆婆捧着新领的夏衣,听说书先生讲“定州粮案”,讲到百姓涌砸崔氏庄园时,满街的人都拍着巴掌叫好。“还是荣王有办法,”张婆婆抹着笑出来的泪,“那些世家大族,从前谁敢惹?如今也得乖乖听朝廷的。”
隔壁的启蒙堂里,先生正教孩子们读新刻的《新制三字经》:“官清浊,看考成;民安乐,靠均平。”狗剩捧着课本,小脸上满是认真,他的课本封面画着个天平,一边是稻谷,一边是铜钱,底下写着“公平”二字。
李瑁站在巷口,看着这寻常的人间烟火,忽然觉得心中踏实。系统提示“权力平衡稳定性评级:中等”,意味着仍有风险,但他知道,这种平衡已不再是脆弱的纸糊窗户,而是有了民心做根基的土墙——虽仍怕暴雨,却已能挡住寻常风雨。
七月初七的鹊桥会上,玄宗邀李瑁共登勤政楼。楼下的广场上,改革派与中立派的官员正围着看新造的“水力织布机”,那是苏颋按李瑁给的图纸改良的,比旧式织机快了三倍。郑繇正给崔器讲解织机的原理,两人凑得极近,从前的门第之见仿佛被织机的棉线织在了一起。
“你看他们,”玄宗指着楼下,“郑繇与崔器,一个关东士族,一个博陵旁支,从前见面都不说话,如今却能凑在一起说织机。这就是你要的平衡吧?”
“是,也不是。”李瑁望着远处的终南山,“臣要的,不是官员之间的平衡,是国法与民心的平衡,是革新与传承的平衡。就像这织布机,既要用新的机括,也离不得老的棉线,这样织出的布才又密又牢。”
玄宗笑着点头,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玉印,印文是“协理万机”四个字。“这印,你拿着。”他将玉印塞进李瑁手中,“河北道的巡察使司,由你直接管辖;商户自治会的章程,你可先行拟定,再报朕批。但记住,”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权力这东西,就像骑烈马,攥得太紧会被甩下来,放得太松会跑丢,你得拿捏好分寸。”
李瑁握紧玉印,冰凉的玉质里仿佛渗着温度。他知道,这枚印既是信任,也是提醒——新的权力平衡,终究要在皇权的框架内运行,就像江河可以奔流,却不能漫过堤坝。
夜色降临时,勤政楼的灯火照亮了广场。织机的咔嗒声与百姓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鲜活的歌谣。李瑁站在楼栏边,看着远处坊市渐次亮起的灯笼,忽然想起系统里的“大唐未来图谱”,那上面的光芒正从长安向外扩散,照亮了河北道的漕运,照亮了江南的稻田,也照亮了无数人眼里的希望。
他轻轻摩挲着“协理万机”的玉印,心中清楚,新的权力平衡只是暂时的安宁。守旧派的残余仍在暗处窥伺,河北道的士族或许还会反扑,甚至改革派内部也可能滋生新的矛盾。但只要守住那份“以民为本”的初心,握紧国法与民心这杆秤,无论遇到什么挑战,这来之不易的平衡,总能像夏夜的星光,在风雨过后,重新洒满大唐的天空。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下,沉稳而有力,像在为这新的平衡,敲下坚实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