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幽星极西之域,宇宙在此撕开了一道永不愈合的创口,混沌能量如沸汤般翻涌不息。
眼前并非静谧星空,而是一片吞噬光线的、咆哮着的毁灭之海——能量风暴。
无数道粗若星河、色泽妖异的能量飓风,如同太古凶兽般纠缠撕咬,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撕裂元神的尖啸与湮灭星辰的冲击波。
破碎的星骸、冻结的岩浆巨块,乃至某些庞大到难以置信的未知生物骨骸,在这狂暴的能量熔炉中,沉浮、碰撞、化为宇宙尘埃。
空间结构本身在这里脆弱如纸,布满了不断生灭的蛛网裂痕,光线射入其中亦被扭曲、嚼碎、吞噬。
这,便是横亘于五指山前的最终天堑,一片真正的生灵禁区。
李问心与两位剑冢山长老悬停于风暴界域之外,即便相隔遥远,那灭世般的威压已让他们面色凝重,周身护体剑意不由自主地激荡流转,发出清越而紧张的嗡鸣。
睿厚德早已把整个龟壳缩得严丝合缝,声音带着哭腔从壳缝里挤出来,发着抖:
“亲娘嘞,这,这哪是路啊?这根本就是宇宙老爷的绞肉馅机!大佬,三思,再三思啊!要不咱们回快活巷子从长计议?从长长计议啊!小龟我还没娶媳妇呢!”
何不牧立于最前方,黑袍下摆在风暴逸散出的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身形却如亘古磐石,岿然不动。
何不牧立于最前,黑袍猎猎,眼神中却无丝毫惧意,只有见猎心喜的兴奋。
他身旁,剑冢山门主李问心负手而立,神色平静如水。
这位神帝境九级巅峰的剑道巨擘,周身并无凌厉剑气,却仿佛一柄归鞘的古剑,渊渟岳峙,深不可测。
仅仅是站在那里,周遭狂暴的能量乱流便自然而然地绕开、平息,不敢近身。
他淡淡开口,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此风暴蕴含寂灭法则,确实凶险。不牧小友,你我联手开路,可省却不少力气。”
“正合我意!”何不牧长笑一声,周身星辰光晕暴涨,化作一艘流光溢彩的星衍神舟,玄奥的衍化之力弥漫开来,以星衍神舟为核心,扩散出一个防护领域。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问心并指如剑,随意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无上剑道意志的清澈剑罡无声浮现,如庖丁解牛般切入风暴的能量脉络之中。
剑罡所过之处,狂暴的能量竟被短暂地定住、梳理,开辟出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
“走。”李问心一步踏出,如闲庭信步,走在剑罡开辟的通道前端。
何不牧驾驭星衍神舟紧随其后,以混沌星衍之道包容、疏导两侧残余的冲击。
两人,一者以无上剑意强行开辟,一者以混沌星衍巧妙护航,配合竟是默契无比。
三位神帝境五级的长老,则从容立于神舟之内。
他们各展神通,一位长老祭出一面古朴铜镜,镜光照射,稳固舟尾空间,防止风暴合拢;
一位长老指诀连点,布下层层剑意结界,隔绝那些侵蚀神魂的混沌恶念;
最后一位长老则神念如网般撒开,冷静地分析着风暴的能量结构,为前行路径提供参考。
睿厚德把整个龟壳缩得严丝合缝,声音发着抖从壳缝里挤出来:“大佬们加油!”
有李问心这柄“开天之剑”在前,何不牧这艘“渡世之舟”在后,加上三位长老的精准辅助,穿越这片令人生畏的殛灭风暴,竟显得举重若轻。
李问心甚至还能分心与何不牧交谈:“不牧小友这星衍之道,包容万物,衍化生机,已近乎于道,未来不可限量。”言语间,完全是平辈论交、甚至带有几分欣赏的意味。
何不牧咧嘴一笑:“李门主过奖了,您这手剑定乾坤的本事,才是真正的通天手段!”
李问心观察到,无数狂暴的能量飓风如同嗅到血腥的洪荒巨兽,疯狂地扑击而来,狠狠撞在星辰光晕所化的神舟护壁之上!
然而,那看似薄弱的星辰光壁,却蕴含着超越此界法则的玄奥力量。
其并非硬抗,而是以一种近乎道的层次进行包容、衍化、疏导。
狂暴的能量冲击在触及光壁的瞬间,其毁灭性的动能便被巧妙地分解、偏转、甚至同化吸收,转化为维系领域自身运转的能量,使得星衍神舟的光芒反而愈发璀璨凝练。
从外部看,这艘星衍神舟就如同一柄利刃,精准地切入风暴的脉络,在惊涛骇浪中沿着一条奇异的轨迹稳健疾驰,任凭外界天崩地裂,我自岿然不动。
光壁表面,因能量碰撞而荡漾起无数细碎、璀璨的星辰涟漪,美丽得令人窒息,也危险得令人绝望。
领域内,李问心与长老们屏息凝神,亲身感受着外界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与领域内绝对安全的强烈对比,心中对何不牧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认知。
这已非寻常神帝手段,近乎于执掌法则的道境。
睿厚德偷偷把一只眼睛探出壳缝,看到外面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和近在咫尺却无法侵入的毁灭能量,吓得“嗷”一嗓子又缩了回去。
他嘴里开始语无伦次地念叨:“大佬牛逼,星舟破浪,龟命无忧,阿弥陀佛,无量天尊,龟祖宗保佑,过往神明多多关照,回头一定给您们烧高香,多烧几捆!”
何不牧嘴角微扬,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星衍神舟。
他并非直线蛮干,而是以其星衍境神念,精确捕捉着风暴能量运行的某种深层脉络。
如同最高明的冲浪手,巧妙地利用风暴本身的势能前行,速度极快,却又举重若轻,带着一种艺术般的流畅感。
即便如此,穿越这片能量风暴也绝非易事。
越往核心区域深入,能量压力呈几何级数倍增,能量的性质也变得越发诡异刁钻。
甚至开始夹杂着一丝丝侵蚀神魂、污染道心的混沌恶念,那是无数在此地湮灭的强大生灵残留的怨毒与疯狂所化。
何不牧偶尔会并指如剑,随意点出,一缕缕细微却蕴含着至高净化之力的混沌道火,便精准射出,将那些试图渗透领域壁障的污秽意志瞬间净化焚灭。
李问心和三位长老也各施手段,保护何不牧和睿厚德的安全。
这段惊心动魄的旅程,是对绝对力量、精妙掌控与无畏心性的极致考验与展现。
仿佛在怒海狂涛中航行了万古,又仿佛只是刹那光阴。
当外界那震耳欲聋的能量咆哮,和刺目的毁灭光爆骤然衰减时,众人皆知,最危险的风暴带已被抛在身后。
星辰光晕缓缓收敛,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带来另一种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死寂与压抑。
他们已安然置身于风暴眼的中心——五指山废墟。
放眼望去,这是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广袤与残破的死寂世界。
脚下是漆黑如墨、仿佛被亿万生灵之血浸透后又凝固了万古的破碎大地,龟裂开无数深不见底、吞噬光线的幽暗峡谷。
远处,五根巨大到超越想象极限的星骸,以种种扭曲、折断、痛苦的姿态狰狞地刺向昏暗无光的天空。
其形态确似巨指,却更像是被强行掰断、遗弃的残肢,通体散发着一种毫无生机的灰败与绝望。
星骸表面布满了巨大的创口、裂痕与腐蚀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于此的、远超想象的惨烈恶战。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苍凉、悲壮与死寂。
一种沉重的、属于遥远过去的史诗感与悲剧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仿佛有无数远古战魂的呐喊与悲鸣在无声地回荡,令人心神悸动。
残破的巨碑倾颓四处,其上刻满了模糊不清、难以辨识的古老文字与象征性图案,大多已被岁月和能量风暴侵蚀得难以辨认。
坍塌的宫殿群只剩下嶙峋的、巨大的骨架,从其宏大的规模与残存的雕饰依稀可以想见当年的辉煌与强大。
一些区域散布着干涸的巨大池子,池壁呈暗红色,散发着令人极度不适的血腥与怨念气息。
最令人心悸的是,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之中,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阴冷、邪恶、扭曲、纠缠不散的意念残留。
如同最顽固的病毒,深深嵌入这片废墟的根基,与整体的悲壮苍凉气息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融为一体,难以分割。
“此地,便是传说中的五指山。”李问心声音干涩,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眼前的景象,远比剑冢山秘库中最古老的禁忌记载还要来得冲击心灵,这是一种直面历史废墟与浩瀚悲怆的直观体验。
“好,好难受的感觉,”睿厚德把脑袋完全缩进了壳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痛苦:
“好像有很多很多,非常厉害的人,在这里哭,流了好多血,打得好惨,但又有什么坏到骨子里的东西在偷偷笑,在啃骨头,小龟我浑身发冷,壳都在打颤。”
置身于这片苍凉死寂的废墟,李问心与三位长老的神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他们强大的神念如水银泻地般铺开,仔细感知着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残留的气息。
“好惨烈的战场。”一位长老沉声道,指尖划过一块断裂的巨碑,上面模糊的纹路让他动容,“此地陨落的,不止是妖皇天狰,还有数位气息不弱于他的存在,这绝非寻常争斗,更像是一场围猎,或者说,镇压。”
李问心目光如电,扫过那五根扭曲的星骸和妖皇殿门上的恐怖爪痕,缓缓道:
“天狰是以自身为锁,将某种极恶之物封于殿内。这爪痕中,除了暴戾与不甘,更有一股决绝的守护意志。他是在守护门后的东西不出去,亦或是在守护门外的什么。”
另一位长老蹲下身,捻起一撮暗红色的土壤,放在鼻尖轻嗅,又以内眼观察,脸色微变:
“这血池怨念滔天,但其中混杂着多种神圣血脉的气息,并非简单的屠杀,更像是一种献祭,或者说是以万灵之血构筑的封印的一部分!”
第三位长老则指向一些残存的阵法基座:“此地阵法环环相扣,有引星、有镇魂、有化煞……规模宏大,构思精妙,绝非一界之力可完成。布阵者,所图甚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凭借其深厚的修为与广博的见识,迅速将零散的线索拼凑起来,得出的结论远比何不牧想象的更接近真相。
睿厚德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真正的大佬,厉害的不只是拳头,更是这份洞察秋毫、直指本源的智慧。
何不牧也认真倾听。
他虽然战力逆天,但在这种涉及上古秘辛、阵法禁制的知识积累上,与李问心这等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怪物相比,确实还有差距。
他心中对剑冢山,对李问心,更多了一份敬意。
何不牧眉头微微蹙起,这里的空间结构异常稳固,远超外界,残留的能量场也极为复杂强大,形成了强烈的干扰场。
“此地残留的上古阵法与禁制极多,虽十不存一,但仍有部分在自发运转,能量性质诡异。”何不牧出声提醒,语气带着一丝警惕与专注,率先谨慎前行。
果然,没走出多远,前方一片看似平坦的黑色沙地突然泛起不易察觉的波纹,数十道无形无质、却能切割空间的次元刃悄无声息地绞杀而来!
这是上古某处警戒大阵残留的一角,虽威力大减,却依旧致命。
何不牧甚至没有停顿,周身星辰光晕微不可查地一闪,那些无形的次元刃如同撞上了一层无法逾越的绝对壁垒,连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悄然湮灭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又前行一段距离,一处半坍塌的巨型拱门废墟阴影下,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几具由特殊黑色岩石与未知金属残片勉强拼接而成的傀儡残骸,眼中闪烁着极其微弱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提线木偶般,摇摇晃晃地扑来。
它们动作僵硬迟滞,威力远不如前,但身上残留的那一丝精纯魔气却让李问心等人面色骤变。
一位长老失声惊呼:“是古籍中记载的魔煞战傀!乃上古妖庭用以守卫重要禁地或封印节点的可怕造物,需以核心魔气驱动!此地果然,”
话音未落,何不牧指尖随意一弹,一缕细如发丝、却散发着净化一切邪祟气息的混沌道火掠过。
那几具傀儡残骸瞬间僵直,眼中的暗红光芒彻底熄灭,构成其行动核心的那丝魔气被瞬间净化湮灭,哗啦一声散落在地,重新变回一堆毫无生机的废铁与顽石。
一路行来,类似的零星阻碍与诡异景象不断出现,皆被何不牧以各种精妙莫测的手段轻描淡写地化解。
李问心与长老们则抓紧时间,全神贯注地辨认着沿途的碑文残迹、建筑风格与能量残留,与剑冢山古籍相互印证,试图拼凑出历史的真相。
他们逐步拼凑着信息碎片,脸色越来越凝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结论:此地绝非善地,更像是一处规模空前、代价惨烈的古战场与封印之地。
而睿厚德的状态,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他不再喋喋不休,而是显得焦躁不安,龟壳持续散发着异常的微热,灰白色的光晕不受控制地明灭闪烁,绿豆眼中时常闪过剧烈的迷茫与痛苦之色,用爪子使劲挠着自己的头壳。
“大佬,我脑袋里,好像有很多很多人在吵架,打雷一样,好多碎片,背着好重好重的山,压得喘不过气,好多血。”他断断续续地嘟囔着,显得痛苦不堪。
何不牧目光扫过他,又望向废墟最深处,心中明了,睿厚德身世之谜的关键,或许就隐藏于此地。
穿过大片令人压抑的废墟,众人终于抵达了这片五指山废墟的核心区域。
眼前是一片极其广阔、由某种暗金色金属铺就的巨型广场,地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与焦黑的能量灼痕,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材质的不凡与昔日荣光。
广场尽头,是一座巍峨耸立、却已半塌的惊天巨殿!
巨殿通体由一种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与神识的奇异石材砌成,风格狰狞、霸道、充满原始兽性的威严,正是传说中的妖皇殿!
然而,最引人注目、令人神魂震颤的,并非大殿本身的宏伟,而是那一道贯穿了整扇巍峨殿门的、巨大无比的恐怖爪痕!
那爪痕深不见底,边缘参差不齐,仿佛某种巨兽临终前爆发的最后疯狂与决绝。
其上残留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暴戾、不甘、无尽疲惫以及,一丝深藏的、化作执念的守护意志!
仿佛有一位无上存在,在生命的最后刹那,燃烧所有,将自身躯体和全部意志,化为了最后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某种极致的邪恶死死封锁于殿内,直至今日!
殿门紧闭,门缝之中,隐隐渗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死寂到极点的精纯魔气,虽然极其微弱,却比外界感受到的任何残留都要精纯、可怕、邪恶得多!
“妖皇殿,天狰,”李问心喃喃道,神情肃穆。
那位曾纵横睥睨、盖世无双的妖皇,最终竟是以如此惨烈、如此孤独的方式落幕,守护至今。
两位长老也面露无尽震撼,眼前的景象无声却震耳欲聋地诉说着那场远古之战的惨烈与牺牲。
“就是这里了,”一位长老声音干涩,“封印的核心,那缕魔念的真正源头,就在这殿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沉重地投向那扇紧闭的、残留着惊心爪痕的巨门,心情沉重如铅。
就在这时,睿厚德突然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呻吟,整个龟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背甲上的灰白光晕不受控制地疯狂暴涨,甚至将周围的幽暗都驱散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