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样式古朴,充满了岁月的痕迹,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和能量冲击留下的伤痕,许多地方已经坍塌。
祭坛四周,散落着许多早已失去光泽的、破碎的法器残片和黯淡的灵石。
而在祭坛的最中心,并非供奉着神像或牌位,而是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正在静静燃烧的——幽蓝色火焰!
那火焰没有丝毫温度,反而散发着极致的冰冷!
燃烧得极其稳定,光芒柔和却穿透力极强,将周围浓郁的暗绿色死气都逼退开来,形成一个纯净的幽蓝空间。
一股精纯、古老、浩瀚、却又带着一丝悲伤与执念的波动,正从这团火焰中散发出来!
燕十三丹田内的钥匙碎片,此刻剧烈震颤,发出嗡鸣,与那火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就是它!”燕十三激动道,“召唤钥匙碎片的,就是这团火焰!”
何不牧目光凝重地看着那团幽蓝火焰。
他能感觉到,这火焰并非邪物,其核心蕴含着一丝极其纯粹的神魂本源与执念,以及一种,与五指山同源,却更加古老苍茫的力量!
“这是一缕,残魂执念,凭借某种至宝,化为了这不灭的幽冥之火,在此地燃烧了不知多少岁月。”何不牧缓缓道,“他在等待,或者说,守护着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火焰下方,只见祭坛中心的地面上,铭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
阵法已经残破大半,但其核心处,却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焦黑破损、却依旧能看出不凡材质的令牌碎片!
那幽蓝火焰,正是从这块令牌碎片上燃烧起来的!
“那是,”燕十三瞳孔一缩,“那令牌的材质和气息,与五指山钥匙碎片,几乎一样!”
何不牧点头:“看来,这团残火的主人,生前也拥有一枚钥匙碎片,或许更多。他在此地陨落,凭借碎片之力,化为此火,守护着某种秘密。”
就在这时,那团幽蓝火焰似乎感应到了燕十三体内碎片的靠近,轻轻摇曳起来。
一个模糊、苍老、断断续续的声音,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直接在三人神魂中响起:
“后来者,终于等到同源之物,吾乃守碑人苍玄。妖皇之秘非福缘,乃浩劫。五指非山,乃镇魔之地。钥匙聚则封,破则魔醒。阻止他们,集齐碎片。地图残片,在火中。”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那团幽蓝火焰猛地暴涨了一下,随即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火焰中心,一点微光闪过,一枚薄如蝉翼的青色残片缓缓飘出,悬浮在空中。
残片上刻画着极其复杂古老的路线和符文,似乎是一张地图的一角。
而那块作为火焰根基的令牌碎片,则彻底失去了光泽,“咔嚓”一声,碎裂成了粉末。
幽蓝火焰随之彻底熄灭,消失无踪。
只留下那枚青色的地图残片,静静悬浮。
裂缝底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三人消化着那残魂留下的、残缺却石破天惊的信息。
妖皇之秘是浩劫?
五指山是镇魔之地?
这地图残片,又指引向何方?
信息量巨大,且与睿厚德之前听说的、关于妖皇秘藏能助人突破境界的传说截然相反!
何不牧伸手接过那枚地图残片,触手冰凉,材质特殊,上面的符文路线古老而晦涩。
他的眼神深邃,星衍境的推演之力在默默运转。
这残魂的警告,为“五指山”之事蒙上了巨大的阴影,其背后牵扯的因果,恐怕远超一场简单的秘藏争夺。
而这枚地图残片,无疑是解开谜团的关键下一步。
而就在这时,一直盯着那地图残片看的睿厚德,忽然“咦”了一声。
他用小爪子挠了挠脑袋,绿豆眼里露出一丝疑惑和熟悉感。
“大佬,这地图上的画的山势走向,小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
睿厚德用小爪子挠着光秃秃的脑袋,绿豆眼死死盯着何不牧手中那枚青色残片,嘴里嘀嘀咕咕:
“这歪歪扭扭的线,这鬼画符似的山包包,这小河沟。嘶,看着咋这么眼熟呢?肯定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
他冥思苦想,爪子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
何不牧和燕十三都看向他。
睿厚德常年混迹于合欢城及周边底层,三教九流消息灵通,他若觉得眼熟,或许真是一条线索。
“是不是在合欢城哪个摊贩卖的藏宝图上见过类似的?”燕十三虚弱地提醒道。
“不可能!”睿厚德立刻摇头,语气肯定,“那种骗傻子的玩意儿,画的都是金山银山美人跳舞,哪有这么丑还阴森森的图!这图,透着一股子晦气劲儿!”
他突然用爪子一拍脑门,发出咚的一声:“啊!我想起来了!”
他猛地抬头,绿豆眼放光:“是黑风寨!城西黑风崖
“黑风寨?”何不牧挑眉。燕十三也露出疑惑神色。
“对啊!”睿厚德来了劲,比划着爪子解释道:
“大佬,老燕,你们是外地来的不知道。这黑风寨是咱们望幽星西部一股流窜的匪患。
领头的好像是个叫什么黑煞虎的妖将,真神境五六级的样子,手下聚了一帮亡命徒,专门打劫过往商队和小村落,凶得很!
合欢城主府围剿了几次都没剿干净,因为他们老窝黑风崖那地方,易守难攻,而且,”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而且据说那黑风崖底下,地形邪门得很!到处都是迷宫一样的溶洞和裂缝,很多地方还残留着上古时期的残缺阵法,进去就容易迷路,甚至碰到些不干净的东西!城主府的兵吃过亏!”
他指着地图残片上的一个角落:
“你看这儿!这个像被雷劈过一样的山尖尖,还有这边这条拐得特别扭的虚线!绝对没错!就是黑风崖西南边那一大片没人敢去的鬼见愁裂谷的地形!
小龟我当年被仇家追,慌不择路跑进去过一次,差点没绕出来!印象深得很!”
何不牧仔细对比了一下睿厚德指出的特征,确实与残片上的纹路有七八分相似。
星衍境的推演之力也隐隐指向那个方向。
“所以,这地图残片指引的下一个地点,很可能就在黑风寨势力范围内的某处险地?”燕十三总结道,脸色凝重:
“如此一来,我们不仅要面对险峻地形和可能存在的上古禁制,还要对付一伙凶悍的妖匪。”
“岂止是凶悍!”睿厚德哭丧着脸,“那黑煞虎出了名的狠辣贪婪,而且特别记仇!
咱们要是闯进他的地盘挖宝,被他发现了,肯定不死不休啊,而且还不知道会不会引出神帝境强者!大佬,要不咱们再考虑考虑?从长计议?”
“无妨。”何不牧平静地将地图残片收起,“妖匪而已,避开便是。若避不开,便清理掉。”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自信与决断。清理一伙最高不过真神境的妖匪,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睿厚德看着何不牧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把劝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想想这位大佬之前对付幽冥守卫和狼灭的手段,好像,确实没必要怕什么黑风寨?
“那咱们现在就去?”睿厚德试探着问。
何不牧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燕十三。
燕十三此刻状态极差,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几乎站立不稳。
方才强行压制钥匙碎片共鸣,又聆听残魂传讯,已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
此刻危机暂解,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便要软倒。
何不牧伸手扶住他,一丝温和的星衍之力探入,发现他经脉内剑气紊乱,丹田剑丸黯淡,旧伤已有全面爆发、侵蚀道基的迹象。
“你伤势已拖不得,必须立刻觅地疗伤,稳固根基。”何不牧沉声道,“否则,即便找到下一枚碎片,你也无力炼化,甚至可能殒命途中。”
燕十三艰难地点点头,嘴唇翕动,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眼中露出一丝无奈与焦急。
睿厚德也凑过来,担忧地看着燕十三:“老燕这脸色,比死了三天的鱼还白,确实得缓缓了。可这鬼地方,死气这么重,哪是疗伤的地儿啊?”
何不牧目光扫过这裂缝底部,此地死气浓郁,怨念凝聚,确实绝非疗伤之所。
甚至因为那幽冥之火熄灭,周围的暗绿色瘴气又开始缓缓弥漫过来,睿厚德龟甲光罩受到的压力也在增大。
必须离开。
他神念向上探去,感应到地面的尸潮虽未散去,但依旧被睿厚德龟甲残留的威慑力阻隔在外,不敢靠近裂缝入口。
“先离开此地,在乱葬岗外围寻一处相对安全之地,为他疗伤。”何不牧做出决定。
他让睿厚德维持好龟甲光罩,自己则搀扶起几乎昏迷的燕十三,身形一动,便沿着来路向上掠去。
返回的路程顺利许多。尸潮依旧在远处徘徊嘶吼,却无一只敢上前。很快,三人便冲出了裂缝,回到了地面。
此刻外界依旧是深夜,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死气压迫感减轻了许多。
何不牧寻了一处相对干燥、背风的小山坳,周围有几块巨大的岩石遮挡,还算隐蔽。
他将燕十三平放在地,对睿厚德道:“护法。”
“得令!”睿厚德立刻爬到一块大石头上,警惕地四下张望,背甲上的灰白光晕微微散发,形成一个较小的守护圈,“大佬放心!有小龟我在,保证连只鬼蚊子都飞不进来!”
何不牧盘膝坐在燕十三身后,双手虚按在其背心。
这一次,他没有动用涅盘创生炎。
燕十三的伤势主要是经脉断裂、剑丸受损、本源枯竭,需要的是温养和修复,而非净化。
他调动的是最为精纯、中正平和的星衍本源之力。
淡淡的星辰光晕,将两人笼罩。
何不牧的星衍之力,如同最细腻的春雨,缓缓注入燕十三体内,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抚平着紊乱的剑气,温养着黯淡的剑丸。
星衍境的力量,蕴含造化生灭之妙,用于疗伤,效果甚至比许多顶级丹药还要好。
时间缓缓流逝。
睿厚德忠实地履行着护法的职责,小眼睛瞪得溜圆,警惕任何风吹草动。
偶尔有不开眼的低阶游魂或被死气侵蚀的小兽靠近,都被他龟甲散发的威慑力惊走。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东方天际微微泛起一丝鱼肚白。
燕十三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变得平稳有力,周身紊乱的气息也渐渐收敛、凝聚。
何不牧缓缓收功,周身星辰光晕敛去。
燕十三睁开双眼,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已恢复了清明与锐利。
他立刻翻身而起,对着何不牧深深一揖:“多谢恩公再次救命之恩!此恩燕十三永世不忘!”
他能感觉到,不仅旧伤被稳定下来,就连原本有些虚浮的剑道根基,都在那浩瀚精纯的星辰之力滋养下,被夯实了几分!这简直是再造之恩!
“无妨。”何不牧淡淡摆手,“你剑心坚韧,底子打得不错,否则我也无力回天。感觉如何?”
“已无大碍,恢复了五六成战力,足以赶路。”燕十三感激道,“只是,方才那守碑人残魂所言。”他脸上露出凝重与困惑。
显然,那“五指非山,乃镇魔之地”、“钥匙聚则封,破则魔醒”的信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这与他,与剑冢山一直以来所知所追求的,似乎截然相反!
何不牧目光深邃:“耳听为虚,眼见亦未必为实。真相如何,需自行探究。但这地图残片,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他取出那青色残片:“睿厚德认出,此地指向城西黑风寨势力范围内的一处险地。”
“黑风寨?”燕十三眉头微皱,“我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一伙盘踞在西部的悍匪。若下一枚碎片真在那里,恐怕免不了一场冲突。”
“冲突就冲突!”睿厚德从石头上跳下来,挥舞着小爪子,此刻倒是有了几分底气,“有大佬在,什么黑风寨白风寨,统统给他踏平了!正好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他似乎已经完全代入了“大佬腿部挂件”的角色,并且对此感到与有荣焉。
何不牧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聒噪,对燕十三道:“既然你已无碍,便即刻出发。早日集齐碎片,方能真相大白。”
“是,恩公!”燕十三重重点头。
此时,天光已微微放亮,三轮月亮的光芒黯淡下去,荒芜的乱葬岗在晨曦中更显凄冷破败。
三人不再耽搁,由睿厚德指路,朝着西偏北方向,也就是黑风寨所在的黑风崖区域疾行而去。
离开了乱葬岗核心区域,周围的死气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凉、肃杀的气息。
地势开始变得崎岖陡峭,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风蚀岩柱和深邃的峡谷。
沿途几乎看不到任何植被,只有一些耐旱的荆棘和地衣。偶尔能看到一些废弃的矿坑和简陋的驿站遗址,显示着这里曾经也有过活动,但如今早已荒废。
“这一带资源贫瘠,环境恶劣,又靠近乱葬岗那鬼地方,所以没啥大势力看得上。”睿厚德一边跑一边介绍,“也就黑风寨那帮亡命徒,把老窝安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易守难攻嘛。”
又前行了约莫大半日,日头已经偏西。
前方出现一片更加险峻的山峦。
山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褐色,仿佛被烈火焚烧过又经历了无数岁月的风化。山势陡峭,怪石嶙峋,随处可见深不见底的裂缝和峡谷。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和血腥味。
“前面就是黑风崖地界了。”睿厚德压低声音,小眼睛警惕地四下扫视,“大家都小心点,那帮杀才经常在这附近设卡子打闷棍。”
他的话音刚落——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骤然从两侧的山崖上响起!
紧接着,十几支闪烁着幽绿光芒、明显淬了剧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朝着三人激射而来!
同时,一声粗野的咆哮在山崖上炸响: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若敢说不字!管杀不管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