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和恐惧,对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袍人,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沙哑,却异常清晰:
“承蒙……看重。但我何不牧……散漫惯了,野路子出身,怕是受不得贵教的规矩。只想……自己摸索着,烧出一条路来。”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小巷里的“暗”似乎更加粘稠了。
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在何不牧身上,让他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冷汗如同小溪般顺着额角滑落。
他感觉自己就像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这股沉默碾碎。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
“可惜。异数难得,愚钝更难得。”
愚钝?何不牧一愣。
“也罢。”黑袍人似乎并不强求,那纯黑如深渊的袍袖轻轻一拂。
一枚拳头大小、通体黝黑的不规则“煤球”,凭空出现,悬浮在何不牧面前。
其表面坑坑洼洼、毫无光泽,仿佛刚从煤堆里扒拉出来。
这“煤球”毫不起眼,甚至感应不到丝毫能量波动。
丢在路边,连捡垃圾的乞丐都懒得看一眼。
“此物,随缘予你。”黑袍人的声音依旧平淡,“或为顽石,或蕴乾坤。望汝…好生‘喂养’。”
话音未落,小巷中那粘稠的、吞噬一切的“暗”,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
光线、声音、鱼腥味重新涌入。
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只有巷口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以及悬浮在何不牧面前的那块黑漆漆的“煤球”,证明着隐天教使者的降临与离去。
噗通!
压力骤然消失,何不牧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
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喂…喂!小子!还活着吗?”烬的声音带着怀疑:“刚才那家伙…一定要当心!他身上的‘道则’…跟这破世界格格不入!”
何不牧没力气回答,只是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悬浮的“煤球”。
“这什么玩意儿?煤球?定情信物?”烬的注意力转移到“煤球”上,意念扫过:“嗯?有意思…神识探不进去?
感觉像个实心铁疙瘩…不对!
里面好像…是空的?死寂一片?
搞什么鬼?隐天教就送这破玩意儿?”
何不牧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煤球”。
入手冰凉、坚硬、沉重,触感和最普通的黑铁矿石没什么区别。
他尝试着用薪柴境的道火暖流包裹过去——毫无反应。
用神识探查——石沉大海。
怎么看,都像是一块真正的、毫无价值的废铁疙瘩。
“耍我们玩呢?”烬大爷怒了,“浪费本座感情!赶紧扔了!看着就晦气!”
何不牧却犹豫了。
他想起黑袍人最后那句“或为顽石,或蕴乾坤”和“好生喂养”。喂养?喂什么?道火?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心念一动,识海中的道火之种分出一缕极其微弱、带着温和生机的淡金色火苗,小心翼翼地缠绕上那黝黑的“煤球”。
就在火苗接触“煤球”表面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带着无尽苍茫与疲惫的……叹息?
不,不是叹息。
更像是一种……沉睡了亿万年、被一缕微弱的暖意惊醒时,无意识发出的……呼吸?
那声音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却让何不牧的灵魂猛地一颤!
连识海里的烬都瞬间噤声!
紧接着,那黝黑、死寂的“煤球”表面,一个极其微小、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坑洼处,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光芒的颜色……
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却又在破灭中孕育着开天辟地般原始生机的……混沌之色!
何不牧和烬,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那是什么光?”何不牧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烬沉默了足足三息,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带着巨大惊骇和一丝荒谬狂喜的语气,在何不牧识海中炸响:
“艹!艹!艹!混沌源光?!本座眼花了?!”
“那帮疯子!他们…他们竟然把一颗…一颗他娘的蛮龙蛋?!还是最古老最原始的那种?!当煤球送给你了?!!!”
蛮龙蛋?!
比九爪金龙更高层次的上古蛮龙?!
何不牧看着掌心这块黑漆漆、坑坑洼洼的“煤球”,彻底石化。
隐天教…你们管这玩意儿叫“煤球”?
你们对“乾坤”是不是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