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是他多年来在远比这凶险万倍的战场上存活下来的最重要法则之一。
他维持着那种极致的静止,仿佛与身后的古树、脚下的土地融为了一体,时间再次被拉长,如同粘稠的蜜糖。
足足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在确认了视野所及范围内,不存在任何埋伏的迹象,也没有任何远程监控设备可能存在的反光后,他才如同鬼魅般,从古树的阴影中滑出,动作流畅而无声地向着木屋靠近。
他并没有选择从那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虚掩着的木板正门进入。而是绕到了木屋的侧面,那里有一扇几乎被疯长的荆棘完全覆盖的小窗。
他戴上特制的超薄手套,动作轻柔而精准地拨开那些带着尖刺的植物,手指在窗框边缘几个看似随意、实则经过精心设计的凸起和凹陷处,以一种特定的顺序和力度,或按或抠或旋转。
只听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咔哒”声,一小块看似与周围腐朽木材毫无二致的木板,竟然向内弹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只手伸入的、黑洞洞的狭小空间。
里面,并非什么高科技的密码键盘或虹膜扫描仪,只有一个锈迹斑斑、仿佛刚从某个废弃工厂垃圾堆里捡来的老式机械拨盘密码锁。
苏景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近乎无声的弧度。这种近乎原始的、摒弃了一切电子信号的安保方式,恰恰是应对当前某些尖端侦察手段最有效的策略。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那个冰冷而粗糙的拨盘上,开始旋转。他输入的,并非一串简单的数字,而是一组基于斐波那契数列某个变体、并结合了当日日期和他个人某个隐秘记忆节点演化而来的、动态变化的复杂密码。
拨盘发出的、细微而滞涩的“咯咯”声,在这片寂静得只剩下自然之声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某种神秘的、叩问着秘密之门的咒语。
当最后一个数字到位,又是一声更为沉闷的“咔”声从木屋内部传来。
这一次,是位于木屋底部,一块看似与地基浑然一体的、布满青苔的石板,悄无声息地向侧方滑开,露出了一个仅能容一人勉强通行的、向下延伸的、黑黝黝的洞口。
一股混合着陈年土腥味、微弱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与机油特有气息的冷风,从洞口深处扑面而来。
苏景明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游鱼般,敏捷地滑入了洞口。在他身体完全进入的瞬间,头顶的石板又无声无息地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
洞口内部,并非一片漆黑。两排镶嵌在岩壁上的、散发着幽蓝色冷光的LED灯带,随着他的进入依次亮起,向前延伸,照亮了一条向下倾斜、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甬道。
空气干燥而洁净,与外界潮湿的山林气息截然不同,显然有着独立的通风和除湿系统。这里,才是真正的安全屋,那个破败的木屋,不过是一个精心伪装、用于迷惑视线的“壳”罢了。
甬道不长,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门的金属大门。他再次进行了一套更为复杂的身份验证程序——
密码、指纹、以及一道极其隐蔽的声纹识别。当最后一道验证通过,厚重的金属门伴随着几乎微不可闻的充气声,向内缓缓开启。
门后的空间并不大,大约只有十来个平方,四壁是冰冷的合金板材,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寒意。
房间内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金属桌子,一把固定的金属椅子,以及角落里的一个小型应急物资储备柜。而此刻,在那张光洁得可以倒映出人影的金属桌面上,静静地、突兀地,放置着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完全出乎了苏景明的预料。
那不是预想中的文件袋,不是保险箱,也不是任何形式的电子存储设备。
那是一个……长约一尺半,高和宽约各一尺的,通体由某种暗沉木质打造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