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偶尔想吃鱼了就去钓,一下钩,它就直接咬上来了,好钓得很!”他试图用最朴实的语言,来化解莎玛方才的尴尬。
苏景明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将莎玛方才那一系列小心翼翼试探、又受惊缩回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那张平日里总是显得过于冷静自持、线条分明的脸庞上。
嘴角的肌肉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如同投入古井的微石,在他眼底漾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但这笑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是瞬间,便被他惯有的、那种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平静表情所取代。
他转向忙活着的李晓霞,语气温和而带着感激地说道:“嫂子,真是辛苦你和老黑忙前忙后了。”
“辛苦啥呀!跟我们还客气个啥子嘛!”李晓霞闻言,立刻用力地摆了摆她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手,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热情。
“真正辛苦的是你们!顶着这么大日头,在山里爬上爬下跑了一整天,那才叫累人呢!快别在门口站着了,都进屋,屋里我开了窗,比外头凉快多了!八仙桌我都擦了好几遍,碗筷也都摆好了,就等你们入座了!”
一行人这才陆续踏上那几级因为年深日久而变得有些松动、踩上去会发出独特“吱呀”声响的木楼梯,走进了吊脚楼宽敞而古朴的堂屋。
堂屋的地面是用厚实的原木地板铺就,虽然因为岁月的流逝,木板颜色变得深暗,有些地方甚至留下了细微的磨损痕迹,但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靠墙的位置,随意而舒适地摆放着几把被磨得温润光滑的竹制靠背椅,以及一张看起来分量十足、木质厚重、同样透着年代感的暗红色八仙桌。
桌面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了几只烧制得略显粗犷、却别具风味的深褐色土陶碗,和几双头尾分明、散发着清新竹香的竹筷子。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一股淡淡的、老木头常年被山中充沛水汽浸润后所特有的、带着些许霉味却又令人安心的清香。
这股气息与从旁边厨房门帘缝隙里持续不断、越来越浓郁地飘散出来的、那种勾人魂魄、令人食指大动的酸辣香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家”的味道。
吊脚楼的堂屋里,随着李晓霞“啪嗒”一声拉亮了那根从房梁垂下的、带着老式灯绳的白炽灯。
一团暖融融的、略显昏黄的灯光瞬间驱散了从门窗缝隙渗透进来的、越来越浓重的青灰色暮色,在这间充满岁月痕迹的空间里,投下了一片温馨而安宁的光晕。
光线照亮了粗糙但洁净的原木地板,照亮了墙壁上挂着的几串红辣椒和金黄玉米,也照亮了中央那张被擦拭得几乎能映出人影的暗红色八仙桌。
桌子中央,架着一口沉甸甸的、外表被柴火熏得有些发黑的厚壁砂锅。
此刻,锅子里那殷红油亮的酸汤,正不紧不慢地“咕嘟咕嘟”翻滚着,冒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气泡,随之升腾而起的,是一股极其霸道而复合的香气——
那是一种源自米汤特殊发酵后产生的、醇厚而开胃的酸味,其间巧妙地融合了木姜子(山苍子)那独特而醒脑的、略带刺激性的柑橘类清香,以及野山椒被热油激发后、热烈而奔放的辛辣气息。
这味道仿佛具有无形的穿透力,瞬间便占据了堂屋内的每一寸空气,强势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刺激着味蕾,让人不自觉地口舌生津,腹中馋虫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