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明握着手中那只仿佛瞬间变得有千钧之重的水晶高脚杯，冰凉的杯壁与他指尖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传递着某种与莎玛公主掌心相似的微凉触感。
莎玛公主这如同疾风骤雨般袭来的、混合着王室公主不容侵犯的骄傲与一个普通女人最真实情感的激烈质问，像一场毫无预兆、威力惊人的热带风暴。
将他试图牢牢维持的冷静外壳与安全距离，冲击得摇摇欲坠，几近瓦解。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毫无粉饰的脸庞，那上面清晰刻着的、因为他的“背叛”与“选择”而受到的切实伤害。
那眼底深处不容错辨的、混合着爱慕、不甘与强烈占有欲的复杂情绪，以及那最后一句，几乎耗尽了她身为公主的所有尊严和勇气，才如此直白问出口的、关乎真心与情感的终极探询。
他沉默着，这沉默并非大脑空白，也绝非无言以对的逃避，而是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
整理着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感风暴搅得天翻地覆的思绪，冷静而迅速地权衡着接下来即将出口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与深远后果。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在这个充满暧昧与张力空间里的对话，其意义早已超越了单纯的男女之情，它更像是一场隐藏在情感面纱之下、关乎接下来那场数十亿级别商业博弈走向的心理前哨战。
他的回答，将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激起的涟漪会扩散到难以预估的远方。
在莎玛公主那几乎要将他灼穿的目光注视下，他微微向后撤了半步，动作幅度很小，却异常坚定地拉开了一个不至于太过暧昧、令人遐想，却又足以让双方能够清晰、冷静对话的物理距离。
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代表着疏离与防守的动作，让莎玛公主那双美丽眼眸中。
瞬间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清晰的失望，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深沉的执拗与不满，仿佛在说：你连这点靠近都要拒绝吗？
“公主殿下。”他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难熬的寂静。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像大提琴最低沉的那根弦被拨动，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近乎冷酷的平稳，仿佛在极力压制着内心同样不平静的波澜。
“首先，关于我是否……‘犯贱’，”他清晰地重复了她那个充满情绪化、极具侮辱性的用词，语气里却奇异地听不出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反而像在讨论一个与己无关的学术命题。
“这个价值判断，或许其最终的解释权，应该交给我自己。人生的道路选择，其复杂性，远非简单的利弊权衡、得失计算所能完全概括。”
他没有立刻、直接地去回应那个关于徐一蔓的最尖锐问题，而是仿佛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那片浩瀚无垠、冰冷而璀璨的城市夜景，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像是在组织着最精准的语言，又像是在回溯某段尘封的、不愿轻易触及的记忆。
“我选择离开迪拜，拒绝女王陛下那份沉甸甸的、常人难以想象的厚爱，以及那份待遇优厚、自由度极高的顾问合约，背后的原因盘根错节，非常复杂。
但请您相信，这个决定，并非是因为任何特定的外人，归根结底，是因为我自己内心深处的召唤，是因为我想要追寻的，那个更接近本真的‘苏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