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同细腻的金粉,透过徐家别墅二楼那扇半掩的百叶窗,在徐一蔓卧室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线中舞蹈,仿佛也为这间重新焕发生机的屋子增添了几分灵动。
这里已不再是那个弥漫着药味与绝望气息的病室,而更像一个硝烟散尽后、正在紧张重建的前线指挥部。
宽大的胡桃木书桌上,三台显示器呈弧形排开,分别显示着复杂的财务报表、色彩斑斓的市场分析图和高清卫星地图。
旁边那张从书房搬来的辅助桌上,堆满了打印出来的合同草案、审计报告和用各色荧光笔标注得密密麻麻的研究文献。
甚至一部分地毯,也临时被征用,整齐地排列着装订成册的往年运营数据。
徐一蔓蜷腿坐在人体工学椅上,身上裹着一件柔软的浅灰色羊绒开衫,衬得她愈发清瘦。
但那双眼睛——那双曾一度黯淡无光、如今却如同被重新点燃的星辰般的眼睛——正全神贯注地追踪着屏幕上跳跃的数字和曲线。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敲击声清脆而密集,像是一场独属于她一人的、激昂的协奏曲。
偶尔遇到瓶颈,她会下意识地咬住下唇,眉心微蹙,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而当灵光乍现,破解了一个关键难题时,那骤然亮起的眼神和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会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充满生命力的光晕里。
苏景明端着一杯刚煮好的、香气醇厚的蓝山咖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立刻进去,只是倚着门框,静静地凝视着这幅画面。
他看到她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脖颈显得有些僵硬,便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
这细微的、带着点笨拙的倔强,与她当年在黔西北,为了一个设计细节和他争得面红耳赤、彻夜不眠时的模样,奇妙地重叠在一起。
只是,那时的她,锋芒毕露,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而今,那锐气被磨平了些许,沉淀出一种历经风雨后的温润与坚韧,如同被溪水冲刷得光滑的卵石。
“咳。”他轻咳一声,算是提醒。
徐一蔓猛地从数据的海洋中惊醒,回过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随即又被专注取代:“你来得正好,快看这个!”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指着屏幕上一条用红色特别标注的资金流水,“这笔支付给‘黔灵装饰’的款项,金额高达八百万。
入账科目是‘景区步道景观提升’,但对应的工程验收报告,只有寥寥几句套话,连张像样的现场照片都没有。我顺着‘黔灵装饰’的股权结构摸下去,你猜怎么着?
它的实际控制人,绕了七八个弯,最终指向了张董夫人娘家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这根本就是一条精心伪装的利益输送管道,虚增成本,中饱私囊!”
苏景明走近,俯身看向屏幕。他靠得很近,近到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淡淡的草本洗发水的清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药物的微苦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