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票预订成功的绿色提示框弹出，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震动反馈。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行程确定的电子车票，微微停顿了一下。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似乎在斟酌着用词与语气，然后才熟练地点开了与大哥苏志伟的微信对话窗口。
那个熟悉的界面，上一次的对话停留还是几个月前，大哥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最近一切都好吗？”，他当时心绪繁杂，只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一切尚可，勿念”。
此刻，他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轻敲，打出了一行字，语气尽量显得平常、随意。
如同一次普通的家人联络，却依旧在不经意间，带着一丝只有在自己最亲近、最信赖的兄长面前，才会微微流露的、不易察觉的依赖与寻求支撑的意味：
“哥，睡了吗？我明天上午到上海，想去看看爸妈，也顺便看看你。方便吗？”
信息发送出去，那个灰色的、代表已送达的对勾瞬间出现，安静地躺在对话框的右侧。
他没有期待立刻就能收到回复，这个时间点，以大哥严谨自律的作息习惯，想必早已熄灯休息，为第二天繁重的政务工作养精蓄锐。
他将手机轻轻放回沙发旁的边几上，机身与冰凉的木质桌面接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为他这个深夜的决定，画上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天际线上，那抹之前还只是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青灰色，此刻似乎肉眼可见地扩大、浓郁了一些，像一滴饱含力量的墨汁。
滴入了清澈的静水之中，正在以一种缓慢却无比坚定的姿态，一圈圈地晕染开来，执着地试图驱散、稀释这笼罩大地的浓稠夜色。
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为深沉、最令人感到压抑和无助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其后即将到来的光明，才显得愈发珍贵和不可阻挡。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黎明前的清冷气息吸入肺腑，转化为行动的能量。
然后，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肩膀骨节，立刻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枯枝折断般的“咔哒”声响。他迈步走进卧室，开始简单收拾随身的行李。
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对于他这样常年在外、早已习惯漂泊状态的人来说，行李的精简和高效是基本准则。
几件材质上乘、熨烫平整的换洗衣物，必要的个人洗漱用品，以及那台从不离身、黑色哑光外壳下存储着无数机密商业文件、未来规划和他个人核心信息的笔记本电脑。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每一个步骤都透着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早已融入骨子里的秩序感和控制力。
将行李箱的拉链最后拉好，扣上锁扣，然后立直放在门边，像一位等待检阅的士兵。
这一切准备就绪，他才走进浴室，拧开龙头，用温度恰到好处的热水洗去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残留在脸上的最后一丝困倦与焦虑。
镜子里，被氤氲水汽模糊后又渐渐清晰的，是那张他熟悉的脸庞，虽然眼底不可避免地带着些许熬夜留下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