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刚才提到，‘宏景证券’的牌照是现在最值钱的资产。以您看，在当前的市场环境下，它值多少？”
徐震天显然没料到苏景明会如此单刀直入，他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商人本能的计算，但更多的是一种急于套现解决困境的焦虑。
他沉吟着，措辞谨慎：“这个……景明，不瞒你说，现在金融监管趋严，市场环境也复杂，这种处于停滞状态的券商牌照……行情确实不比往年。
我私下里也找人询过价，乐观估计，大概……大概也就在二三十亿人民币上下浮动吧？
并且，还得找到真正有实力、有意向接手的买家才行……”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确定和对尽快脱手的迫切。
“二三十亿？”苏景明轻轻复述了这个数字，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资深投资者看到价值被严重低估时，混合着嘲弄与兴奋的表情。
一张齐全的证券业务牌照，其背后所代表的渠道资源、业务准入资格以及未来的想象空间。
岂是二三十亿这种数字能够衡量的？尤其是在中国资本市场持续深化改革的当下，这简直就是一座尚未被他人察觉的金矿！
他没有立刻对徐震天的估价做出回应，而是将目光温和地转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
适时地将话题带回些人情味：“一蔓……她现在的具体情况怎么样？方不方便，我去看看她？”
这个请求，既是对过去情分的一种交代，也是他需要亲自核实徐一蔓状况、评估这桩交易背后潜在情感因素的必要步骤。
徐震天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与更深的心疼，他叹了口气，肩膀似乎也垮下去少许。
“在楼上房间里……身体是一直没大好，主要是心病，加上之前劳累过度，医生说要静养，不能受刺激。
我让阿姨带你上去吧。景明啊，你能来看看她，或许……或许对她的心情能有些帮助。”
此刻，他更像一个为女儿忧心的普通父亲，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在一位中年保姆沉默的引领下，苏景明踏着厚实柔软的地毯走上了二楼。
走廊尽头，一扇虚掩的房门内透出昏暗的光线。保姆轻轻推开门，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悄然退下。
房间里的药味比楼下更为明显，混合着一种长期缺乏阳光照射的沉闷气息。
宽大的欧式卧床中央，一个纤细的身影深陷在柔软的羽绒被里。
只露出小半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以及散落在枕畔、失去了往日丰盈光泽的栗色长发。
那是徐一蔓，但与他记忆中那个无论何时都妆容精致、神采飞扬、仿佛随时准备征服世界的形象，已然判若两人。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即使是在睡梦中，秀气的眉宇也微微蹙着，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憔悴与不安。
苏景明静静地立在床尾，心中情绪翻涌，复杂难名。
那些曾如荆棘般扎在心头的怨恨与不甘，在眼前这幅脆弱景象的对比下，似乎变得模糊而遥远。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命运弄人的唏嘘，以及一丝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淡淡悲悯。
他们曾是最亲密的战友与恋人，共享过奋斗的汗水与成功的喜悦，最终却因性格的棱角与命运的拨弄，走向了彼此伤害、两败俱伤的境地。
或许是感知到了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徐一蔓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是涣散而迷蒙的，在焦距逐渐对准床尾那个挺拔而熟悉的身影时，猛地凝固了。
随即，那双原本暗淡的眸子迅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水汽，变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