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北的夜,浓得仿佛泼翻的墨缸,将连绵的群山、寂静的村寨都吞没了进去。
吊脚楼里,唯一亮着的那盏白炽灯,像茫茫黑海里一座孤独的灯塔,晕开一团暖黄色的光晕。
灯光下,苏景明坐在老旧的木桌前,脊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和旧木头混合的气味。
他几乎是一夜未眠。
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脑子里却像过电影一样,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案。
露易丝·梅那句带着冰冷笑意的话——“你迟早会来找我的”——
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心头,嘶嘶地吐着信子。而陈宏伟那看似和气、实则锐利的眼神。
更是如同窗外始终未曾散去的厚重晨雾,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窗外的天色,终于由毫无缝隙的墨黑,一点点稀释成一种沉闷的灰蓝色。
第一缕孱弱的晨光,如同羞涩的触手,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云雾。
斜斜地打在老旧的木窗棂上,在粗糙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模糊的光斑。
苏景明用力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指尖传来酸胀的触感。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下去了。
对手已经出招,刀锋几乎架到了脖子上,必须主动出击,加固自己的防线,为自己,也为九洞天项目,争取一线生机。
他拿起桌上那只屏幕已经有些磨损的手机,时间显示:清晨六点三十二分。
这个时间点,对于体制内的人来说,往往已经醒来,或许正在准备早餐,或许已经在查看一天的工作日程。
他略一沉吟,指尖在那个熟悉的号码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用力按了下去。
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响了七八声,就在苏景明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终于被接了起来。
“喂…老四?”那头传来江珊珊的声音,带着被强行从睡梦中拽醒的沙哑和浓浓倦意。
“这么早…出什么事了?”她的声音里透着下意识的紧张和警惕,显然,最近的种种风波,她也一直悬着心。
“珊姑娘,吵醒你了。”苏景明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但他尽力让语气保持平稳,不想让对方听出太多焦虑。
“情况有点急,陈宏伟那边,动作比我们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他已经通过省里的一家壳公司,‘宏景文旅发展有限公司’,在接触文旅厅的关键人物了。
明摆着是想半路摘桃子,把九洞天项目的开发权硬生生从我们手里撬走。”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和轻微的脚步声,江珊珊似乎拿着手机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再开口时,那点残存的睡意已经完全被驱散,语气变得异常严肃:“消息确切吗?宏景文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