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酒入口甘醇,后劲却足,一杯下肚,脸上立刻飞起两朵红云,引来周围一片善意的叫好和笑声。
苏景明在一旁看着,笑得开怀,却不忘解围:“哎哎,各位阿妹,手下留情!徐总酒量浅,你们要灌,冲我来!”
姑娘们哪肯放过,立刻又拥到他身边,歌声再起。
苏景明显然更懂规矩,笑着应对,喝酒的姿势也豪爽许多,引得阵阵喝彩。酒酣耳热之际,不知谁喊了一声:“跳月咯!跳月咯!”
鼓楼里的牛皮大鼓“咚咚”擂响,深沉而富有节奏。芦笙手吹起欢快的曲调,音色清越悠扬,瞬间点燃了全场。
男女老少纷纷离席,涌入坪场中央,自然而然地手拉手,围成一个个圆圈,随着鼓点和笙歌的节奏,踏起简单而欢快的舞步。
“走,一蔓姐,我们也去!”苏景明脸上泛着酒意的红光,眼睛亮晶晶的,不由分说地拉起还有些懵懂的徐一蔓,融入舞动的人群。
舞蹈动作并不复杂,主要是踩着鼓点踏步、摆手、旋转,但那种集体性的、发自内心的欢乐却极具感染力。
徐一蔓起初有些笨拙,很快便被这热烈的氛围裹挟,跟着身边的人一起笑,一起跳,手心传来不同乡亲粗糙而温暖的触感。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淳朴的笑脸,银饰叮当作响,笙歌嘹亮,整个寨子仿佛都在律动。
跳得累了,他们退出舞圈,坐在一旁的柴垛上歇息。
徐一蔓微微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畅快笑容。
“太…太有意思了!我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宴会,感觉…感觉整个人都被这种快乐洗了一遍!”
苏景明递给她一碗清凉的甜酒酿解渴,目光也追随着舞动的人群,语气带着深深的眷恋:“这就是根的力量。
在外面再累再难,回到这里,跳一场舞,喝一碗酒,听一首歌,就好像又能重新活过来。
这些歌舞、米酒、长桌宴,不仅仅是风俗,更是我们这些人之所以是‘我们’的印记。”
他转过头,看着徐一蔓被火光映得发亮的眼睛:“所以我才那么坚持,开发必须尊重这些。
我们不能把寨子变成一个冰冷的景区,把乡亲变成穿着民族服装的工具人。
我们要让来的客人,也能感受到这种真实的、有温度的生活气息,让他们理解并尊重这种文化,这才是可持续的旅游。”
徐一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眼前欢乐的海洋,轻声说:“我好像…有点懂了。”
这时,吴老族长也在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入舞场中央。鼓声和笙歌稍微缓和下来。
老人并没有跳舞,他只是站在那里,环视着他的寨民,然后目光投向远处黑暗中沉默的大山,以及更远处九洞天的方向。
他抬起手,鼓声和笙歌彻底停下,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他。
老人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条水。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忘。但日子,要过得更红火。
明娃子有心,带着大家走新路,是好事情。往后,各家各户,有力出力,有主意出主意,跟着景明,把咱们的家园,建设好!”
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巨大的回响。
短暂的寂静后,是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许多老人的眼眶湿润了,他们知道,这位固执的守护者终于为寨子的未来,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
苏景明站在人群中,望着那位看似古板却心怀深远的老人,心中涌起一股滚烫的暖流和沉甸甸的责任感。
这一夜,笙歌绕梁,酒香弥漫,火光跳跃,直到很晚很晚。信任与希望,如同那燃烧的篝火,在每个人心中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