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力科今天值班的是王医生,是位值得李医生尊称他为“王老师”的靠谱医生。
仔细询问完患者失聪的原因,王医生又对她3年前在左侧植入的人工耳蜗内置设备做了详细的检查。
摇摇头,王医生的表情有些悲观:“人工耳蜗由外置和内置设备两部分组成。外置设备捕捉声音并编码,通过无线传输技术将编码信号传进内置设备,由内置设备转化为电脉冲,电脉冲再经过植入耳蜗的电极导线刺激听神经,最终让大脑感知声音。如果人工耳蜗内置设备长期处于闲置状态,电极导线与耳蜗内组织之间得不到刺激,时间一久,可能会形成瘢痕或纤维化,导致电极阻抗升高。我刚才检测过了,她目前就是这种情况。所以,你们来之前设想的方案行不通。即使我能匹配到原厂的外置设备,她的内置设备也无法继续发挥作用。”
王医生一边收拾着自己的阻抗测试工具包,一边习惯性的向患者家属讲解:“她是因为得了流脑才失聪的,流脑导致失聪通常有两种情况。比较乐观的情况,病毒和发炎损伤了耳蜗毛细胞,导致耳蜗接收不到声音信号。悲观的情况呢,就是一部分患者除了耳蜗毛细胞受损严重,连听神经也被病毒侵害了,导致声音信号根本就传递不进大脑。人工耳蜗适用于前一种,但不适用于后一种。”
听力医生向来更习惯于和患者家属交流,而不是患者本人。即便今天这位患者是那种唇语水平很高的失聪者,王医生也仍旧只对李医生交待病情:“她左侧已经做过一次手术,同一个位置无法再进行二次手术。嵌在颅骨里的接收器倒是好取出来,但原生耳蜗里的导线很难往外取。即使把导线取出来,原生耳蜗也不具备再次手术的条件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的右侧原生耳蜗。如果她小时候右侧也仅仅是毛细胞受损的话,就没问题。但如果右侧听神经也受损,那就没办法了。你也是医生,你肯定清楚,流脑病毒对两侧耳蜗的侵害程度不一定相同。听神经检测要等到周一,周末弄不成。”
褚攸宁静静的读着那些唇语。亲手丢掉左耳外置设备已有两三年时间,这期间她从未后悔过,甚至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暗自得意过。可此刻,看着姐姐脸上失望与担忧交杂在一起的表情,心里漾出悔意。
送患者和家属离开时,王医生职业化的安慰,礼貌性的微笑:“今天的初步检查结果不代表最终结论,详细的情况等工作日再来做其他检查后才能确定。李医生,你也别太担忧,保持平常心。这姑娘长得也不像是没福气,右侧的情况说不定很理想呢?这是你家亲戚啊?”
“不是。”李意浓顿了顿,看一眼手里牵着的人,回答:“很要好的朋友。”
回家的路上,褚攸宁不太开心。除了比想象中复杂很多的现状,还为姐姐刚才对自己身份的形容不开心。
“怎么了?”李意浓轻轻攥了攥手心里的人,提醒她,自己有话要讲,让她好好看着自己。
褚攸宁侧过头,目光落在姐姐的双唇上。
李意浓没有像往常那样照顾褚攸宁看唇语的视线,而是把脸凑到了她的右耳廓边,轻声说:“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听不到一点点声音,褚攸宁只能感受到耳廓上有一簇又一簇令自己心悸的气息:〖你说了什么?〗
李意浓正正的站回到褚攸宁面前:“如果右侧可以装人工耳蜗,我就等你学会叫我名字的那天告诉你。如果右侧不可以装人工耳蜗,我就在你拿到检测报告的那天告诉你。”
褚攸宁把自己的手从姐姐那里抽出来,像那天晚上在后海找酒吧时一样,生着气往前走。不同的是,那天晚上小丫头生李医生不许自己喝酒的气,在李医生看来“一眼假”。而今天,小丫头生姐姐欺负自己耳聋的气,在李意浓看来“一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