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官道之上,一支看似普通的商队正在向南行进。车队规模不大,装载着一些常见的布匹、盐块和小型铁器,护卫们穿着半旧的皮甲,神色警惕,带着行商之人特有的精明与风霜。为首者是一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青年,正是伪装后的霍云。赵虎带着几名最悍勇的老兵混在护卫中,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沿途的每一处草丛、每一片树林。玉藻前与部落巫医则坐在一辆遮掩严实的马车内,一个闭目感应着周遭能量的细微变化,一个则紧握着那几颗“生命之种”,感受着它们是否传来任何异样的悸动。赛鲁班那些奇形怪状的机关被小心地分散隐藏在货物之中。
联盟的精英,已然踏上了前往西南的征途。京城渐行渐远,空气中的压抑似乎也淡薄了些许,但取而代之的,是前路的未知与潜藏的危险。
然而,就在霍云等人离开京畿之地,进入相对荒凉的南部州府时,一种奇异的、并非源自人类威胁的感受,开始如同水底的暗流般,悄然涌动。
首先察觉到异常的是玉藻前。她猛地掀开车帘,望向西南方向的天空,妩媚的脸上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对劲……”她低声对靠近的霍云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困惑,“越是远离京城,那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秩序’威压……似乎……在减弱?”
霍云眉头微蹙,凝神感受。的确,怀中那枚白色玉佩传来的、一直如同背景噪音般的冰冷刺痛感,似乎变得不那么尖锐了。并非消失,而是仿佛信号的强度在随着距离的增加而衰减。
“不是简单的距离问题,”玉藻前仔细分辨着,“更像是在那个方向,‘秩序’覆盖的‘网’……出现了一些‘稀疏’的区域。就像一件完美的袍子上,出现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磨损和薄弱点。”
几乎是同时,马车内的部落巫医也发出了惊异的低呼。他摊开手掌,掌心那几颗一直沉寂的、干瘪的“生命之种”,此刻竟然微微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虽然依旧没有发芽的迹象,但这却是它们离开部落后,第一次展现出活性!
“祖灵……大地之脉……在回应……”巫医喃喃自语,枯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这里……秩序……枷锁……松动了……”
霍云目光一凝。玉藻前的感知和巫医手中种子的变化相互印证,指向了一个惊人的可能性——西南方向,或许存在着“主神系统”那看似无懈可击的“秩序”法则网络的薄弱节点!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这不仅仅意味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很可能是正确的,更意味着,“主神系统”并非他们之前想象的那般全知全能、完美无缺。它也存在弱点,也存在它力量难以完全覆盖、或者说覆盖成本极高的区域!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霍云下令队伍稍微偏离官道,选择了一条更靠近西部山区、人烟更为稀少的路线行进。果然,随着他们越发深入西南,靠近那片被称为“雾隐山脉”的广袤山区,那种感觉就愈发明显。
玉佩的冰冷感进一步减弱,甚至偶尔会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接触到某种“杂质”般的紊乱波动。
玉藻前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那些无形的、代表着“秩序”法则的“线条”,在某些区域变得模糊、扭曲,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断裂”。
而巫医手中的“生命之种”,散发出的温润光泽也越发稳定,仿佛久旱的植物终于嗅到了水汽的气息。
这些“薄弱节点”并非固定一处,它们似乎与复杂的地形、特殊的地脉走向,甚至是某些残留的、极其古老的、迥异于“秩序”法则的自然力量有关。在这些节点附近,色彩仿佛都更加鲜活饱满,风声也少了那种被无形束缚的滞涩感,连动物的行为都显得更加灵动而……不可预测。
“我明白了……”百晓生的声音通过一种小型的、利用共鸣原理制作的简陋传讯装置(赛鲁班的又一杰作)断断续续地传来,他在京城依旧进行着情报支持,“根据古籍记载,西南之地,尤其是群山深处,自古便是‘王化不及’之所,信仰繁杂,多‘淫祀’,其地脉灵气也与他处迥异……或许,正是这种传承自上古的、未被完全‘规整’的自然法则和信仰力量,在一定程度上,干扰、稀释了‘秩序’的绝对统治,形成了这些薄弱点!”
这个推断合情合理。“主神系统”的“秩序”是对现有世界法则的覆盖与格式化,而在那些法则本就独特、顽固,或者拥有强大古老传承力量残留的区域,这种覆盖就难免会出现“信号不良”的情况。
这一发现,极大地鼓舞了队伍的士气。他们不再是在一片绝对绝望的黑暗中摸索,而是找到了敌人防线上的缝隙!这些“薄弱节点”,或许就是他们能够找到“回音谷”,能够唤醒“世界记忆”的关键!
然而,霍云并未因此放松警惕。他清楚地知道,这些“薄弱节点”的存在,固然是机会,但也可能隐藏着未知的风险。“秩序”力量在此处减弱,是否意味着其他东西会在此地增强?那些古老传说中存在于群山深处的精怪、诡异的巫术、或者……其他被“秩序”视为“错误”而排斥的东西,是否会在这里更加活跃?
而且,“主神系统”会容忍这些“薄弱节点”一直存在吗?它是否会察觉到他们的行动,并针对这些节点进行“修复”或加强封锁?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们手中已经握有了第一块可以用来敲开这迷雾的石头——找到并利用这些“秩序”的薄弱节点,向着那传说中“祖灵”泣血、“色彩”重生的“回音谷”,坚定不移地前进。而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巫医手中的“生命之种”,也仿佛指引方向的罗盘,光芒愈发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