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渊那句“请来一场——滔天混乱!”如同一个奇特的咒语,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在金銮殿内回荡。没有光芒万丈,没有地动山摇,但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波澜,仿佛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让在场一些感知敏锐的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
皇帝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死死锁定在李文渊身上。他看不透这个臣子,看不透那平静面容下隐藏的究竟是破釜沉舟的勇气,还是走投无路的疯狂,抑或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依仗。那“滔天混乱”四个字,更是让他心头莫名一跳,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但眼下危局,除了这个屡创“奇迹”的李文渊,他似乎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去应对那“非人之敌”。
“李文渊,”皇帝的声音带着帝王的沉重威压,打破了殿内诡异的寂静,“你可知,军国大事,非同儿戏。你今日立此军令状,若不能退敌,纵然朕惜你之才,国法亦不容情!”
“臣,明白!”李文渊深深躬身,声音斩钉截铁,“若不能收复失地,驱逐敌寇,臣无需国法,自当于阵前了断,以谢陛下,以谢天下!”
这话已是将退路彻底堵死。满朝文武,无论派系,此刻都屏住了呼吸。张贲等将领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孙惟德等主和派则脸色变幻,最终化为一声不易察觉的冷哼,似乎已预见到李文渊兵败身死的凄惨下场。
“好!”皇帝猛地一拍御案,终于下定了决心,“朕,准你所奏!”
“封,靖安侯李文渊为北境巡阅使,总览北境一切军政要务,有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
“赐天子剑,凡北境文武,有不从号令,贻误军机者,可先斩后奏!”
“着兵部、户部,即刻筹措粮草军械,由李文渊统一调拨!”
“京畿卫戍大营,并北境残存各部,及沿途州县兵马,皆受其节制!”
一连串的任命和授权,如同连珠炮般从皇帝口中吐出,每一条都重若千钧,赋予了李文渊在北境近乎绝对的权力。这是赌上国运的信任,也是将他架在火上烤的酷刑。
“臣,李文渊,领旨谢恩!”李文渊跪地接旨,声音沉稳,听不出半点波澜。只有他自己知道,脑海中那片系统空间已彻底化为虚无,再无任何回应。从此刻起,他真正是孤身一人了。
“退朝!”皇帝似乎耗尽了心力,疲惫地挥了挥手。
百官神色各异地退出金銮殿。不少人经过李文渊身边时,目光复杂,或同情,或嘲讽,或敬畏,但都下意识地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仿佛他周身缠绕着不祥的气息。
李文渊无视这些目光,径直走向殿外。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宫墙上方那片被切割开的蓝天,心中一片空茫,却又异常的清醒。
“李侯爷,请留步。”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李文渊回头,只见大太监高无庸快步走来,脸上带着一丝若有深意的笑容。
“高公公。”
“侯爷,”高无庸压低声音,“陛下让咱家传句话给您。”
“公公请讲。”
“陛下说,”高无庸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如同耳语,“‘混乱’可以,但要有度。这大启的江山,终究是陛下的江山。”
李文渊心中一凛。皇帝果然对他那“滔天混乱”之说心存忌惮。这是在提醒,也是在警告。
他面色不变,微微颔首:“请公公回禀陛下,臣,心中有数。”
高无庸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李文渊站在原地,品味着皇帝那句话。度?如何把握这个度?面对那试图将一切格式化的“秩序”,温和的混乱无异于隔靴搔痒。但他也明白,若混乱失控,最先遭殃的,恐怕就是这片土地上的黎民百姓。
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压下。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必须立刻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