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协调官云笙**(1 / 2)

### **第19章:协调官云笙**

战争并未以一场辉煌的胜利或惨烈的失败告终,而是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充满张力的平静暂告段落。废土联军在收到陆清玄那条石破天惊的谈判邀请后,并未立刻回应,也未再次发动大规模进攻。他们如同退潮般,后撤到屏障火力范围的边缘,扎下简陋的营寨,如同一群沉默而警惕的狼,远远地觊觎着,审视着。方舟内部,“最终净化”的阴影散去,但紧绷的神经并未完全放松,人们对屏障外那些“野蛮人”的恐惧与好奇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在这片微妙的平衡中,变革悄然发生。

首先是一道经由执政官陆清玄亲自签署、通过全域广播系统发布的任命公告:

**【即日起,撤销对个体‘云笙’(原编号:样本SE-01)的一切研究性观察及限制措施。鉴于其在近期危机中展现出的、对稳定内部情绪及促进跨群体理解方面的卓越能力与贡献,特任命‘云笙’为方舟有史以来首位‘情感协调官’。其主要职责包括:监测并疏导方舟内部集体情绪压力,协助处理因认知差异引发的内部冲突,并作为方舟与外部实体进行非官方接触时的情感沟通顾问。该职位直接对执政官负责,享有相应权限与资源调配权。】**

公告响起时,云笙正坐在她那间已经撤掉了大部分监测设备的“观察室”里——这里现在更像是她的办公室兼休息室。她身上连接的那些管线早已移除,换上了一套简洁而合身的浅灰色制服,左胸前别着一枚新设计的徽章——不再是代表样本的冰冷编号,而是一道柔和的、如同初生晨曦般的光芒纹路。

她听着广播里的每一个字,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紧,指节泛白。不是紧张,而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让她窒息的……**确认感**。

样本SE-01……死了。

活着的是云笙。

是情感协调官,云笙。

门被轻轻敲响,沈砚走了进来。他看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欣慰的笑容。

“感觉如何,协调官阁下?”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调侃。

云笙抬起头,望向他,眼中闪烁着水光,但嘴角却努力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有些生涩,却无比真实的微笑。“感觉……很奇怪。”她轻声说,声音不再像以前那样空洞或颤抖,而是带着一种尝试性的稳定,“好像……终于从玻璃罩子里,走出来了。”

沈砚走到她面前,目光温和:“你走出来的,不只是玻璃罩子。你走进了一个更广阔,也可能更复杂的世界。协调官……这不仅仅是一个头衔,更是一份责任。”

云笙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再只是被看着。我想……去看见。去帮助……像你帮我一样。”

她的表达依旧简单,但其中的决心清晰无比。她找到了比作为被研究的“样本”更有价值的存在意义——运用她独特的能力,去连接,去理解,去治愈。

她的工作很快就开始了。

起初,是方舟内部那些在战争阴影下留下心理创伤的居民。一个在庇护所里目睹亲人因恐慌而引发骚乱最终受伤的孩子,夜夜惊悸。云笙没有使用任何药物或强制催眠,她只是坐在孩子身边,握着他的手,将她内心那片被沈砚引导建立的“宁静湖面”的景象,轻柔地传递过去。没有言语,只有一种安详的、被守护的感觉缓缓流淌。孩子的哭闹渐渐平息,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沉沉睡去。孩子的家人看着这一幕,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激。

还有那些因为资源配给、工作压力或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而产生摩擦的部门和人员。云笙介入时,并非裁决对错,而是引导冲突双方,去“感受”对方立场下的焦虑与不易。她像一座活的桥梁,让愤怒与误解在情感的共鸣中消弭,让理性的协商得以在更平和的基础上进行。

她不再是被动地承受外界的情绪洪流,而是学会了如何调节自身共鸣的“阀门”,如何精准地引导她的“心光”,如何将混沌的情感梳理成可以被理解、被接纳的信息。她开始阅读方舟的社会结构资料,学习管理知识,尝试着将她的感性能力与理性的框架结合起来。沈砚成为了她最重要的导师,但他不再事无巨细地引导,更多的是在她困惑时点拨,在她疲惫时支撑。

陆清玄也在观察着她。他通过报告和数据关注着这位新任协调官的工作成效。结果令人惊讶。在云笙介入的区域,工作效率的损失因内部冲突而显着降低,民众的满意度和对社区的归属感则有明显提升。这些看似“软性”的指标,在陆清玄新的生存概率模型中,被证实对整体的稳定性和韧性有着不可忽视的贡献。

他偶尔会召见云笙,询问她工作的感受和遇到的困难。他们的对话不再是研究者与样本之间的审视,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上下级,却又有些不同的公事公办的味道。陆清玄的语气依旧平淡,但他会认真听取她的汇报,甚至偶尔会就某些涉及外部接触的“情感风险评估”征求她的意见。

有一次,云笙在汇报完一项成功调解内部争端的案例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陆清玄,轻声问:“执政官阁下……您……还痛吗?”

她问的是他失去妹妹的悲伤。

陆清玄正在翻阅报告的手指顿住了。他抬起眼,看向云笙那双清澈而带着真诚关怀的眼睛。沉默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也没有以往的冰冷:“痛觉信号……依然存在。但它……不再干扰核心决策进程。”

这是一种承认。承认了痛苦的存在,也承认了他正在学习与它共存。

云笙看着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能感受到,那份巨大的悲伤依然盘踞在他心底,但它不再是一座完全封闭的冰山,而是开始缓慢地融化,渗入他理性的土壤,或许,未来会滋养出不同的东西。

除了内部工作,云笙也开始谨慎地接触外部。通过安全的通讯渠道,她尝试与废土那边一些情绪相对稳定、并非纯粹狂热的个体进行极其初步的“接触”。她无法直接与屠夫对话,但可以接触到部落中的萨满、老者,或者一些在战斗中对她之前传递的“画面”有所感触的战士。

她传递过去的,不再是战争画面,而是一些方舟内部日常生活的片段——孩子们在模拟阳光下学习,人们在有序地工作,分享着合成食物(她刻意避开了展示过于丰裕的资源)。她试图让他们“看到”,方舟之内,并非全是冷酷的机器和贪婪的囤积者,也有普通人的生活、欢笑和烦恼。

回应是缓慢而复杂的。有时是沉默,有时是充满怀疑和敌意的谩骂,但偶尔,也会传回一些碎片化的信息——一片在辐射区边缘顽强生长的变异植物的“图像”,一首语调苍凉、关于迁徙和寻找的废土歌谣的片段。

这些交流微不足道,却像在无尽的黑暗中对彼此伸出的、颤抖的触须。云笙知道,化解数十年的仇恨与隔阂绝非易事,但这第一步,毕竟迈了出去。

她站在矫正中心一处新分配给她的、带有观察窗的平台上,望着远方废土联军那影影绰绰的营火。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制服衬得她身形依旧有些单薄,但她的眼神却充满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力量与 purpose (目标感)。

她不再是被命运裹挟的浮萍。

她是协调官云笙。

她在学习用心灵之光,照亮沟通的路径,弥合分裂的伤痕。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沈砚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骄傲,也有一丝隐隐的、即将到来的离别之预感。

他知道,云笙已经找到了她的路。她的救赎,已然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