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什么鬼声音……”强哥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李工更是吓得几乎要跳起来，牙齿都在打颤：“是……是它吗？它发现我们了？”
沈砚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起一只手，示意噤声。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让强哥和李工瞬间闭上了嘴。
林晓注意到，沈砚周身的空气似乎产生了一种极其细微的扭曲，那内敛的“心源烛火”的光晕，仿佛在对抗着这种无形的音波侵蚀。他的脚步依旧稳定，但林晓似乎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他也在抵抗。他并非无所不能。
这个认知让林晓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心疼，又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安慰。至少，他不是毫无感觉的神只。
他们绕过一栋彻底坍塌的大楼，前方的景象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原本应该是市民休憩的场所。但现在，广场的地面完全被那种灰白色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的菌毯所覆盖。菌毯之上，矗立着数十个、甚至上百个模糊的、扭曲的“雕像”。
那些“雕像”依稀能看出人形，但姿态极其痛苦诡异，有的仰天无声呐喊，有的蜷缩成一团，有的伸手指向某个方向……它们无一例外地被灰白色菌丝紧密包裹，与脚下的菌毯连成一体，仿佛是从这片绝望之地上生长出来的怪异果实。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雕像”并非死物。它们似乎在极其缓慢地……移动着。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从菌毯下方传来，伴随着那些“雕像”几乎无法察觉的姿态改变。
这里是……“它”的“收藏馆”？还是某种规则的显化？
强哥倒吸一口凉气，李工更是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就连那位母亲，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小雅的脸紧紧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看到这恐怖的景象。
沈砚停在广场边缘，凝视着这片诡异的“雕塑群”。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不能……不能过去……”李工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会变得和它们一样的！”
沈砚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广场，最终定格在广场对面，那里有一条相对完好的街道，似乎是通往教堂方向的必经之路。
“规则是‘凝视’。”沈砚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不要长时间注视任何一个‘雕像’，不要试图去分辨它们的细节。将它们视为……背景。跟着我走，不要停，不要回头。”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那片微微起伏的灰白色菌毯。
菌毯在他脚下发出一种湿滑的、令人不适的挤压声。他走得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目光平视前方，绝不左右偏移，仿佛周围那些缓慢蠕动的恐怖雕像只是无关紧要的摆设。
强哥咬了咬牙，低吼一声“跟上！”，也踏上了菌毯，他强迫自己目视前方沈砚的背影，额头上青筋暴起。
李工脸色惨白，看着强哥和沈砚逐渐走远，又看了看身后仿佛更加危险的来路，最终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几乎是闭着眼睛冲了上去，脚步踉跄。
那位母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一手紧紧抱着小雅，一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留下一条缝隙看着前方沈砚模糊的背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
林晓是最后一个踏上菌毯的。那湿滑粘腻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让她一阵反胃。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两旁那些仿佛在无声哀嚎的“雕像”，目光紧紧锁定在前方沈砚的背影上。
然而，就在她走到广场中央时，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被右侧一个“雕像”吸引了。
那是一个女性的轮廓，她的动作像是在奔跑中突然凝固，一只手向前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脸上（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脸的话）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惊恐与一丝……微弱的期盼上。
不知为何，林晓觉得那个轮廓有些眼熟。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了那么一瞬，试图看得更清楚——
就在她目光聚焦的刹那！
那尊“雕像”原本空洞的眼窝部位，猛地亮起了两点微弱的、猩红色的光芒！同时，林晓感觉到脚下的菌毯猛地一紧，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丝线从菌毯中探出，缠绕向她的脚踝，一股巨大的、向下拖拽的力量传来！
她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别看！”
一声低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
是沈砚！他不知何时已经转身，并且瞬间跨越了数米的距离，来到了她的身边！他的手并没有触碰到她，但一股温暖而坚定的无形力量瞬间包裹了她，将那诡异的拖拽感强行驱散！
林晓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正对上沈砚的目光。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带着一种锐利的、近乎严厉的审视。
“规则，就是规则。”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林晓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羞愧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沈砚没有再说什么，他收回目光，重新转向广场对面。
“继续走。”
他再次迈开步伐，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林晓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她不仅是个“窃火者”，现在，更因为她的疏忽，险些将整个队伍拖入险境。沈砚那短暂却锐利的目光，像一根针，刺破了她所有的伪装和侥幸。
她挣扎着站起身，感觉脚踝处依旧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她不敢再有任何分心，紧紧跟随着前方那个仿佛能劈开一切绝望的背影，踏着湿滑的菌毯，走向那片更加浓郁的、仿佛孕育着最终命运的黑暗。
沉默的启程，在恐惧与愧疚的催化下，变得更加沉重。而前方的教堂尖顶，在灰雾中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迫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