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唯一的生路(2 / 2)

希望之光,原来是用最彻底的黑暗来点燃的。

沈砚缓缓抬起眼,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惊恐、挣扎、茫然的脸庞,最后,落在了那本记载着残酷真相的手札上。

他伸出手,将手札从几乎虚脱的李工手中轻轻拿起,合上。

“信息,拿到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一条普通的路径指示,“中央大教堂,净化之阵。”

他顿了顿,将手札收入怀中,动作从容不迫。

“先回去。从长计议。”

他没有看任何人,率先转身,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沉重的忏悔室木门。

门外,依旧是那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灰暗城市。而此刻,这条唯一的“生路”,仿佛比他们走过的任何一段黑暗,都要更加漫长,更加绝望。

那缕摇曳的“心源烛火”,在沈砚转身的刹那,重新稳定下来。只是那光芒,似乎比之前更加凝练,也更加……沉重。它不再仅仅是驱散恐惧的温暖,更仿佛承载了某种即将到来的、无法言说的命运的重量。

好的,我们继续书写这个于绝望中寻找微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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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率先走出了忏悔室,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挺拔,仿佛能独自撑起这片倾塌的天空。然而,跟在他身后出来的每一个人,脚步都像是灌满了铅。那本手札上冰冷的文字,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套在了每个人的灵魂上。

**“永镇此界诡异,再无轮回。”**

这十个字在李工的脑中疯狂回荡,几乎要将他逼疯。他猛地蹲下身,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怎么会这样……这算什么生路……这比死还可怕……魂飞魄散啊……”

那位母亲紧紧抱着小雅,身体微微颤抖。她不怕死,在丈夫变成墙上那幅扭曲的“画”时,她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坟墓。可一想到要永远被困在这个绝望的地方,连死亡的安宁都无法获得,一种更深沉的寒意就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将女儿搂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永恒的孤寂。

强哥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瞪着沈砚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崩溃的同伴,一股无名火混合着巨大的无力感冲上头顶。他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残破长椅上,木屑飞溅。

“妈的!耍我们玩呢?!搞了半天,还是要死人!还要死得这么憋屈!”他低吼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纯粹守护之心’?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谁有?谁该有?!啊?!”

他的目光扫过李工,扫过那位母亲,最后,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沈砚身上。那目光复杂无比,有愤怒,有质疑,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期待——期待这个一直展现出非凡力量的男人,能有其他的办法。

林晓站在众人之后,脸色苍白如纸。她没有像李工那样崩溃,也没有像强哥那样愤怒。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砚,看着他平静收好手札的动作,看着他即便在此刻依旧沉稳如山岳的姿态。那个在管道里,点燃自身化为烛火温暖大家的背影,与手札上“纯粹守护之心”的描述,在她脑海中缓缓重叠。

一个清晰得让她心脏骤停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他,就是那个祭品。**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一种比面对诡异本身更加尖锐的恐惧和刺痛。她宁愿永远困在这座死城,也不愿看到那样一个……一个如同灯塔般的人,为了他们这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坠入万劫不复的永恒黑暗。

沈砚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情绪各异的众人。他的目光依旧平静,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难题,而非一个关乎自身存亡的判决。

“信息本身没有感情,残酷与否,取决于我们如何解读和应对。”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轻易压下了强哥的躁动和李工的啜泣,“手札只告诉我们一种可能,并非最终的定论。”

他看向强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你成为规则的饵食。”

他的目光转向李工:“恐惧和绝望亦然。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不是情绪。”

最后,他的视线扫过所有人,包括脸色苍白的林晓:“中央大教堂,净化之阵。这是坐标。至于‘祭品’……”

他顿了顿,这个词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沈砚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笃定,“任何规则都存在漏洞,任何阵法都有其原理。在抵达那里,亲眼看到‘净化之阵’之前,任何关于牺牲的讨论,都为时过早。”

他这番话,像是一盆冰水,浇熄了强哥无能的怒火,也暂时稳住了李工崩溃的情绪。是啊,他们还没到那一步,还没亲眼看到那个阵法和所谓的“源核”。也许……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丝,也足以让濒死的人挣扎着多吸一口气。

“沈……沈先生,”李工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带着一丝卑微的期盼,“您……您觉得,真的有其他办法吗?”

沈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投向城市中心那片最为浓郁、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区域,那里,隐约能看到一个尖顶的轮廓,正是中央大教堂。

“我不知道。”他坦诚地说,但这坦诚并未带来绝望,反而有一种直面真相的勇气,“但坐以待毙,一定没有。探索,才有可能。”

他重新迈开脚步。

“先回临时据点。我们需要规划通往教堂的路线。那里的规则,恐怕比我们经历过的所有地方,都要复杂和危险。”

这一次,他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不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引领者的命令。

众人沉默地跟上。气氛依旧沉重,但一种被强行凝聚起来的目标感,取代了刚才那种纯粹的内耗和崩溃。他们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尽管通往那里的道路,可能铺满了荆棘与更深的绝望。

林晓走在队伍最后,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砚。她注意到,他行走时,右手无意识地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置,一个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

是因为维持“心源烛火”的消耗?

还是……在确认那颗“纯粹守护之心”是否依旧在跳动?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深深扎进了林晓的心里。她紧紧咬住下唇,一种混合着崇敬、悲伤与不甘的情绪在她胸中翻涌。

**不,一定还有别的路。**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绝不能,让他成为那个祭品。**

队伍在死寂的城市废墟中沉默前行。那本记载着“唯一生路”的手札,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藏在沈砚的怀中,也烙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希望与绝望,以最残酷的方式交织在一起,而通往教堂的道路,注定将是一条检验人性与抉择的炼狱之路。那缕“心源烛火”的光芒,在愈发浓郁的黑暗中,执着地燃烧着,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当唯一的生路需要最彻底的牺牲时,你们,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