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府的新泥(1 / 2)

### **第1章:王府的新泥**

意识从一片虚无的冰冷中缓缓沉淀,如同墨滴入水,逐渐晕染开真实的轮廓。

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并非源于气候,而是身下潮湿、混杂着霉味与草料腐败气息的冰冷地面。紧接着,是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酸痛,尤其是肩膀和手臂,仿佛刚经历过超负荷的劳役。最后涌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鸣——非是天雷,而是几十匹高头大马在隔壁棚厩中不耐烦的响鼻、踏蹄声,混杂着它们身上浓烈的腥臊气味。

沈砚,或者说,此刻名为“阿丑”的马奴,在王府最偏僻角落、与马厩仅一墙之隔的破败草棚里,睁开了眼睛。

没有惊慌,没有茫然。属于影帝的顶级控制力在万分之一秒内便已接管了这具陌生的躯体。他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如同任何一个在寒冬清晨被冻醒的底层奴仆,缓慢而僵硬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指关节。

【记忆载入完成。身份:阿丑。镇北王府马奴。无亲无故,性情木讷,因沉默寡言且面容粗陋,被分配至最苦最累的马场。】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精确。同时,属于“阿丑”的、充斥着劳作、饥饿、鞭打与无边无际沉默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这是一个被世界彻底遗忘的角落,一个连名字都透着轻蔑的、真正的“路人甲”。

沈砚缓缓站起身。草棚低矮,他需微微低头。身上是单薄、硬得像块板、散发着汗臭与马粪味的破旧棉袄。他走到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水缸前,掬起一捧冰冷的、带着冰碴的水扑在脸上。

借着水缸模糊的倒影,他看清了此刻的“尊容”——一张被风霜、尘土和刻意涂抹的煤灰弄得乌七八糟的脸,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古井,与这张脸的气质格格不入。他迅速垂下眼帘,将那过分的清明掩藏起来,重新变回那个麻木、怯懦的阿丑。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走进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与寒意中。

马场占地极广,空气中弥漫着草料、马粪和一种属于牲畜的、原始的活力。已有几个同样穿着破旧棉袄的马奴在沉默地劳作,铡草、清理马粪、担水。没有人抬头看他,也没有人交谈,仿佛一群被上了发条的麻木傀儡。

沈砚默默地拿起属于“阿丑”的工具——一把沉重的铡刀,走到草料堆前,开始重复枯燥而耗费体力的工作。他的动作模仿着其他马奴的迟缓与笨重,但每一次落刀,都精准地控制着肌肉的发力,用最小的消耗完成标准的动作。这是“心源炉鼎”带来的、对肉身极致掌控的初步体现。

他一边机械地劳作,一边将【能量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悄然向外蔓延。

首先感知到的,是马场范围内那些马奴们身上散发出的、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气息,混杂着疲惫、麻木、以及对监工鞭子的恐惧。监工身上则是一种带着戾气与优越感的能量场。

他的感知继续向外扩散,越过马场的高墙,探向那座矗立在王府中心、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其恢宏与压迫感的建筑群——王府核心区域。

那里,能量场变得复杂而汹涌。

有属于护卫的、带着肃杀与警惕的能量团;有属于丫鬟仆役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能量流;有属于高等管事们的、带着算计与欲望的波动……如同一个微缩的、等级森严的能量社会。

而在这一片纷杂的能量场中,有一股异常突出、却又极其不协调的能量波动,瞬间攫住了沈砚的全部注意力。

那波动,来源于一座看似精致,却被一种无形壁垒隔绝的院落。

它的核心,是一簇……即将熄灭的火苗。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熄灭,而是生命活力与精神意志的双重枯竭。那能量颜色是灰败的,带着深重的怨郁、无边的绝望,以及一种被强行压抑、几乎感觉不到的……不甘。如同最美的琉璃,布满了即将彻底崩碎的裂纹。在这灰败的核心周围,缠绕着数道强势、冰冷、充满掌控欲的能量丝线,如同锁链,紧紧束缚着它,汲取着它最后的光和热。

这与周围那些或麻木、或算计、或张扬的能量场截然不同。这是一种灵魂层面的、正在进行的、缓慢而痛苦的死亡。

沈砚铡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神依旧低垂麻木,但内心深处,已然锁定了目标。

柳云漪。

镇北王妃。

这个世界的“路人甲”,一个正在被规则和强权无声绞杀的灵魂。

与此同时,系统的信息流适时涌入,补全了这绝望图景的注脚:

【救赎目标:柳云漪。原命运:被镇北王萧煜视为白月光替身,虐身虐心,于一年后的寒冬病逝。死后,萧煜才追悔莫及,然其悲剧已成定局。】

沈砚缓缓将一捆新的草料放入铡刀下。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他知道了自己为何而来。

也看清了所要面对的,是何等坚固的牢笼,与何等绝望的处境。

马奴阿丑,依旧是那个沉默、卑微、不被任何人注意的马奴。

但在这具皮囊之下,一个决心点亮黑暗的灵魂,已然就位。

他抬起沾满草屑和尘土的脸,最后望了一眼那座被绝望笼罩的院落方向,随后便像其他马奴一样,深深地低下头,继续着永无止境的劳作。

第一步,是活下去,像一颗真正的泥土,融入这片名为“镇北王府”的黑暗土壤。

救赎的火种,需在绝对的安全与隐匿中,才能悄然点燃。

黎明的曙光艰难地穿透云层,为镇北王府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铅灰色。马场上的劳作愈发繁忙起来,监工粗哑的吆喝声不时响起,鞭子抽打在冻土上的脆响,如同死亡的倒计时,让每一个马奴的动作都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沈砚——马奴阿丑,始终保持着那种恰到好处的迟钝与麻木。他铡草的动作看似笨拙,效率却不低,总能恰好卡在监工忍耐的极限前完成定量。他低着头,目光只停留在自己脚下方寸之地,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唯有【能量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持续不断地扫描、分析着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