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妇人却发出了惊喜的呜咽!她看到儿子原本滚烫的额头温度在下降,看到伤口那可怕的颜色在变淡!她猛地跪倒在地,不顾地上的污秽,向着苏菲亚连连磕头:“谢……谢谢您!女菩萨!谢谢您!”
不是“圣女冕下”,不是“神之恩典”,只是一声最朴素的、发自肺腑的“谢谢”。
草药师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违背他认知的治愈方式,喃喃道:“这……这是什么力量?不是神术,却带着生命的气息……”
苏菲亚收回手,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但看着男孩趋于平稳的呼吸和妇人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她的心中,却涌起一股奇异的、充实的暖流。这感觉,与她以往完成神谕、接受万人朝拜时的感受截然不同。没有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只有一种真实的、与另一个生命紧密连接的触动。
**这是她用属于自己的力量,达成的结果。**
离开贫民区,沈砚又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因水源争端而即将爆发械斗的小村庄。神殿派驻此地的牧师,只是例行公事地宣读了教条,要求村民“忍耐”与“信靠神”,却对具体矛盾束手无策,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苏菲亚没有亮明身份,她只是以一个过路人的视角,耐心倾听双方的诉求,运用她自身的洞察力和共情能力(这或许是她长久以来被神力掩盖的另一项天赋),帮助村民们梳理纠纷的根源,找到了一个相对公平的折中方案。她没有动用一丝神力,仅仅依靠言语和理解,便化解了一场潜在的流血冲突。
村民们对她感激涕零,称她为“明白事理的贵人”。而那位神殿牧师,只是远远地看着,眼神复杂。
他们还路过一片被神殿判定为“贫瘠无用”、即将强制征收用以建造新祈祷所的土地。几个世代居住于此的老农跪在田埂上,老泪纵横,祈求着渺茫的奇迹。
苏菲亚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再次尝试调动自身那微弱的光点去感知。她“感觉”到,这片土地并非贫瘠,只是某种养分失衡,且地底有微弱的能量淤塞。她凭借着自己对自然能量的新理解(或许也源于她未被污染前的某种本能),向老农们提出了一些调整作物轮作、引水疏通的建议。
老农们将信将疑,但对这位气质不凡的女子的话,还是决定试一试。
几天后,当苏菲亚和沈砚再次悄然路过时,看到老农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田地似乎也焕发了一丝生机。他们看到苏菲亚,如同看到了救星,远远地就挥手致意。
没有神迹,没有圣歌,只有实实在在的改变,和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与苏菲亚过去在神殿中接触到的一切,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神殿的光明,高高在上,伴随着严苛的教条、繁琐的仪式和冰冷的效率。它治愈伤口,却可能忽视痛苦;它维持秩序,却可能漠视不公;它宣称播撒恩泽,却可能制造新的苦难。大祭司等人关心的,是信仰的稳固,是神力的汇聚,是个人的权位,而非一个个具体生命的悲喜。
而她在这“黑暗”的民间,运用自身那微弱的力量所行之事,虽然缓慢,虽然微不足道,却真正地触碰到了人心,点燃了希望,带来了改变。她获得的反馈,是真实的感激,是生命的互动,是一种将她拉回人间烟火的温暖。
她开始明白,沈砚所说的“内在的光明”是什么意思。
光,并非只有神殿项上那耀眼夺目的一种。在这被神殿光芒忽视的“黑暗”角落里,由每一个平凡个体发出的、微弱却坚韧的善意、互助与求生意志,何尝不是一种光?
而她苏菲亚,剥离了神力之后,她自身那微弱的光点,也能成为这黑暗中的一点星火,去照亮,去温暖。
站在返回神殿的小路上,回望身后那片在夜色中沉寂,却蕴含着无数生命悲欢的广阔土地,苏菲亚的心中,某种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信仰崩塌后无所适从的圣女。
她开始思考,如何用自己这微弱的光,去真正地……守护。
沈砚看着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沉静和坚定的侧脸,知道这趟“黑暗”中的旅程,已经让她看到了比神殿光芒更真实、也更珍贵的景象。
光的本质,不在于它来自何处,有多么耀眼。
而在于,它是否能真正照亮需要光明的地方,温暖需要关怀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