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此处，亦是神谕的一部分。”沈砚重复道，语气没有波澜，既不解释，也不抗争。他将自己完全代入了“雷恩”这个被排斥的边缘角色。
阿尔特皱紧眉头，似乎对沈砚这种逆来顺受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但鄙夷更甚：“看好你自己，堕落者。记住你的身份，离圣女冕下远点。若你敢有任何不轨之举，我的剑会第一时间净化你的灵魂！”
说完，他冷哼一声，带着副手转身离开，白色的披风划出决绝的弧线，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沾染污秽。
沈砚依旧站在原地，阴影笼罩着他。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更多目光，有好奇，有恐惧，有厌恶。他就像是被光明海洋包围的一座孤岛，被无形的壁垒隔绝在外。
但他毫不在意。
这种排挤和边缘化，反而完美地赋予了他“观察者”的定位。无人愿意靠近他，无人愿意与他交流，这让他能够不受干扰地运用能量感知，静静地观察着一切。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祭坛上的苏菲亚。
祈福仪式已接近尾声。她正在为排队的信徒进行个别的祝福。当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被母亲抱到她面前时，苏菲亚俯下身，轻轻抚摸女孩的头顶，柔和的圣光涌入女孩体内。女孩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母亲激动得热泪盈眶，匍匐在地连连叩拜。
苏菲亚的脸上，露出了更加明显的、属于“慈悲”的笑容。那笑容很美，足以让任何人心生好感。
但沈砚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能量流动。
在苏菲亚施展神术时，她自身的、那微弱的灵魂之光再次波动了一下，似乎想更主动地参与其中，表达更真切的情感。然而，那道粗壮的金色光柱微微震荡，一股更精纯但冰冷的神力涌来，瞬间覆盖并“规范”了她的输出，让那神术效果完美，却也将她那丝萌芽的、个人的情感表达悄然抹去。
她的慈悲，被程式化了。
她的微笑，依旧完美，却在沈砚的感知中，显得愈发空洞。
仪式终于结束。苏菲亚在众多神职人员的簇拥下，缓缓走下祭坛。信徒们匍匐在地，不敢直视她的圣颜。
在她经过沈砚所在的这片区域时，或许是因为阿尔特刚才的动静，她的目光无意中扫了过来。
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的蓝色眼眸，如同雨后的晴空。在与沈砚视线接触的瞬间，沈砚能感觉到，她周围的光明能量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本能的排斥波动，这是神圣体质对黑暗能量的自然反应。
但她的眼神里，并没有阿尔特那样的鄙夷或厌恶，反而带着一丝……沈砚仔细分辨——是**好奇**？或者说，是一种基于教义理解的、对“迷途羔羊”的怜悯？
这眼神一闪而逝，她很快便收回目光，在众人的簇拥下，如同被包裹在光之茧中，离开了广场。
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空荡的石板，和依旧残留的、温暖的神圣气息。
沈砚从阴影中走出，阳光照在他幽暗的铠甲上，反射不出多少光亮。
他抬头，望向苏菲亚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阿尔特等人巡视的背影，最后将目光投向那尊巨大的光明神神像。
光辉的圣女，被无形的丝线操控。
虔诚的骑士，被简单的二元对立蒙蔽。
而他，一个不被接纳的堕落者，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却站在这个舞台的边缘，看得比谁都清楚。
救赎之路，注定布满荆棘。
而他，已准备好在这片极致的光明之下，为那个空洞的圣像，找寻回失落的本我。这第一步，就是先让她“看见”这无处不在的阴影，以及阴影之下，被光芒掩盖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