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如同悬顶的利剑,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重。青云宗上空那股无形的压抑感已然浓稠如实质,连一些低阶弟子都隐约感到不安,却又不知祸从何来。
听竹小筑内,云芷烟静坐如雕塑。她的气息被收敛到极致,外显的依旧是那份被精心雕琢的“瑶光”平静,但内在,那黄豆大小的自我灵光已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星辰,光芒内蕴,蓄势待发。《溯源凝神诀》的心法在她心中流转不休,对体内每一道锁链的感知都清晰到了极致。她在等待,等待那个注定到来的时刻,等待那渺茫却必须抓住的机会。
杂役区陋室中,沈砚亦处于一种极致的静谧之中。他的“心源炉鼎”不再进行复杂的推演,而是处于一种绝对的“空明”与“待发”状态。所有的计算、所有的推演都已完成,剩下的,唯有执行。他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心神之力如同被拉满的弓弦,只待目标出现,便会射出那石破天惊的一箭。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三日,子时刚过,天地间至阴之气最盛的时刻。
主峰之巅,那道隐忍了数日的恐怖能量波动,终于不再掩饰,轰然爆发!
一道幽蓝色的光柱,混合着无数凄厉哀嚎般的魂力波动,如同地狱开启的门户,自凌霄真人洞府冲天而起,瞬间映亮了半个青云宗的夜空!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绝对意志的召唤之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精准地攫住了听竹小筑内的云芷烟!
“来了!”
云芷烟与沈砚的心中,同时响起这两个字。
云芷烟只觉得周身一紧,整个人便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包裹,腾空而起,身不由己地朝着主峰之巅那幽蓝光柱的源头急速飞去!她没有反抗,也无法反抗,只是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都收缩、凝聚于识海深处那颗自我灵光之中,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压抑着毁灭性的力量。
沈砚也在同一时间动了!他如同鬼魅般掠出陋室,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凭借着对能量的精妙掌控和对地形的熟悉,避开所有可能的视线,朝着主峰方向疾驰!他不需要靠近祭坛,那无异于送死。他只需要进入一个足够近的、能够让他将“破妄之念”精准送达的距离!
主峰祭坛。
四十九盏魂灯燃烧到极致,幽蓝火焰疯狂跳动,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鬼域。墙壁上的古老壁画仿佛活了过来,扭曲蠕动着,散发出剥离灵魂的邪恶意志。祭坛中心,那团被封印的瑶光残魂光影剧烈波动着,散发出渴望与新生的悸动。
凌霄真人悬浮于空,道袍无风自动,面容依旧冷漠,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念与期待。他看着被召唤而来,落在祭坛指定位置的云芷烟,如同看着一件即将完成最后工序的艺术品。
“时辰已到,魂归来兮!”凌霄真人声音宏大而冰冷,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他双手猛地向下一按!
“嗡——!”
笼罩整个祭坛的庞大阵法瞬间被彻底激活!无数幽蓝色的符文链条自虚空中浮现,如同活着的毒蛇,层层叠叠地缠绕向祭坛中心的云芷烟!一股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旨在从根本上撕裂、剥离她灵魂本源的恐怖力量,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向她的识海!
“呃啊——!”
云芷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之中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识海中,那些原本只是缠绕的幽蓝锁链,此刻仿佛化作了烧红的烙铁,疯狂地收缩、灼烧,要将她的自我灵光彻底碾碎、抽出!那被封印的瑶光残魂,也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如同漩涡,要将她的一切吞噬!
坚守!必须坚守!
云芷烟咬碎银牙,凭借《溯源凝神诀》锤炼出的强大意志与清晰界限,死死守住那颗自我灵光!灵光在狂暴的冲击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始终未曾崩散!她在等待,等待那个约定的信号!等待那唯一的机会!
就在此时!
远在数百丈外,隐匿于一处悬崖阴影中的沈砚,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他的“能量透析”以前所未有的精度运转着,死死锁定着那庞大而邪恶的阵法!
就是现在!
在阵法能量因全力输出剥离之力,与魂灯、壁画、瑶光残魂等多重能量源进行复杂协调,新旧能量交替流转的某个微不足道的刹那,一个比发丝还要纤细万倍的、转瞬即逝的**能量协调间隙**,被他精准地捕捉到了!
没有怒吼,没有光华。
沈砚将自身全部的心神之力,连同“心源炉鼎”积攒的所有精华,毫无保留地压缩、凝聚!化作一点纯粹到极致、凝练到极致、不含任何杂念的——“**破妄之念**”!
这一点意念,无形无质,不蕴含任何攻击性能量,其唯一的存在意义,便是——“**过载**”!
如同最精准的外科手术刀,又如同引导雷电的避雷针,这一点“破妄之念”沿着沈砚计算好的、唯一可能的能量路径,悄无声息地、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个微小的“能量协调间隙”之中!
它没有去攻击阵法的结构,没有去对抗凌霄的力量。
它只是在那里,在这个最关键的节点,在这个能量流转最脆弱的瞬间,**存在**。
然后,如同在原本平衡的精密仪器中,投入了一粒微不足道却恰好卡住齿轮的沙子。
“滋——啦——!”
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能量撕裂声,猛地从阵法核心传来!
那原本流畅运转的幽蓝色能量流,如同被无形之手猛地搅动,瞬间陷入了剧烈的紊乱与冲突!魂灯的火焰疯狂摇曳、明暗不定;墙壁上的壁画扭曲模糊;那缠绕向云芷烟的符文链条光芒乱闪,结构变得极不稳定!整个祭坛空间的光线都开始疯狂闪烁!
“怎么回事?!”凌霄真人脸色骤变,他感受到自己掌控下的阵法能量竟然出现了失控的迹象!这种失控并非来自外部强攻,更像是内部运转逻辑突然出现了悖论,导致了能量的瞬间过载与反噬!他试图强行稳住阵法,但那紊乱是源于规则层面的短暂冲突,如同程序bug,绝非瞬间可以平复!
就是这一刻!!!
祭坛中心,承受着最大痛苦的云芷烟,在那阵法能量紊乱、锁链束缚之力出现前所未有松动与破绽的千钧一发之际,她积蓄已久的所有力量,轰然爆发!
“我——是——云——芷——烟!!!”
一声源自灵魂本源的呐喊,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在她识海中最深、最核心的地方炸响!
《溯源凝神诀》运转到极致!“厘清界限”的壁垒光芒大放!“溯源归真”的本我意识如同骄阳般升起!
“轰!!!”
那颗被压抑、被锤炼、被滋养了无数个日夜的自我灵光,在这一刻,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决绝与对自由的极致渴望,悍然冲破了那已然紊乱、松动的幽蓝色锁链囚笼!
枷锁,破碎!
“咔嚓——咔嚓——!”
如同冰面碎裂的声响,密集地在云芷烟识海中回荡!那无数道缠绕她神魂、禁锢她意志的幽蓝色锁链,在内部核心的爆发与外部阵法紊乱的双重冲击下,寸寸断裂,化为精纯却失去主导的混乱能量,四散迸溅!
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而自由的感觉,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一直被压抑、被扭曲的自身灵力,此刻如同脱缰的野马,沿着她自身最本真、最自然的轨迹疯狂运转起来,虽然因为长期的禁锢而显得有些滞涩和狂暴,但那其中蕴含的、独属于“云芷烟”的生机与韧性,却无比清晰地展现出来!
她的修为,在那被窃取滋养和此刻枷锁破碎释放的本源力量共同作用下,开始剧烈波动,竟隐隐有突破长期停滞的筑基初期,向中期迈进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