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成绩差,性格闷,不会说话,不会讨好别人,像只闷葫芦,还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林砚看着她,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仿佛在列举一些客观事实,“站在苏晚晚旁边,你就像月亮旁边的星星,黯淡无光。”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她本就破碎的自尊。林小雨的眼泪流得更凶,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但是,”林砚话锋一转,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却仿佛穿透了她所有的狼狈和不堪,直视她灵魂的最深处,“这他妈的就是你嫉妒别人的理由?就因为别人发光,所以你就要恨她?就要把自己所有的失败和不如意,都怪罪到她头上?”
他蹲下身,平视着蜷缩在地上、哭得几乎脱力的林小雨,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个渺小、狼狈不堪的自己。
“林小雨,你搞错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锤子一样敲打在她的心鼓上,“你所有的痛苦,你所有的难受,你所有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的晚上,根本原因,不是她苏晚晚有多好。”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轻轻点在她的心口位置。
“是因为这里,你觉得自己烂透了。你自卑。”
“自卑”这两个字,如同最终审判的槌音,轰然炸响在林小雨的脑海。她所有的防御,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自欺欺人,在这一刻,被这两个字彻底击得粉碎。
是啊……是自卑。是因为她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任何美好的东西,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活在泥泞里,所以才会对活在阳光下的苏晚晚,产生那样扭曲的嫉妒和怨恨。
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承认。
现在,被哥哥如此血淋淋地、毫不留情地戳破。
她不再尖叫,不再反驳,只是瘫坐在那里,像一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任由眼泪无声地、汹涌地流淌,仿佛连哭泣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种巨大的、彻底的绝望和空虚笼罩了她。
看着地上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妹妹,沈砚(林砚)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摧毁之后,必须重建。而重建的基石,就是他早已准备好的,最能直击她核心痛点的武器。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一种奇异笃定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你是我林砚的妹妹。”
林小雨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没明白这句话在此时的意义。
“这就够了。”
六个字。清晰,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砸进林小雨死寂的心湖。
这就够了?
什么意思?她成绩差,性格坏,自卑又阴暗,是她林砚的妹妹,就够了?这算什么?这能改变什么?
她茫然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光,看着哥哥近在咫尺的脸。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不耐和戾气,也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和嘲讽,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固执的平静。
“听不懂吗?”林砚看着她茫然的眼睛,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我不管你成绩好不好,不管有没有人喜欢你,不管你觉得自己有多烂。”
“你,林小雨,是我林砚的妹妹。”
“这就意味着,在这个家里,在外面,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随便欺负你。这就意味着,你不用去跟任何人比,不用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仿佛要将这句话烙进她的灵魂深处。
“别人怎么看你怎么想你,我管不着,也没兴趣管。但在我这儿,你是我妹,这就够了。明白吗?”
林小雨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哥哥的话,像一道强光,撕裂了她内心厚重的、由自卑构筑的黑暗帷幕。她无法理解,无法消化,但那股蛮横的、不讲道理的、纯粹基于“身份”的认可和维护,像一股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哥……呜呜……”她再也抑制不住,不再是之前那种崩溃的嚎啕,而是变成了某种混杂着巨大委屈、难以置信和一种溺水之人终于抓住浮木般的、依赖的痛哭。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不敢,只能徒劳地在空中抓挠了一下,然后捂住自己的脸,哭得全身蜷缩,像个迷路多年终于被找到的孩子。
沈砚(林砚)看着她彻底宣泄的哭泣,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偏爱的力量”已经如同种子一般,伴随着这场酣畅淋漓的崩溃,强行植入了她那片荒芜的心田。
他站起身,重新走到护栏边,背对着她,任由身后的哭声在空旷的天台上持续。风更大了,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属于沈砚的复杂情绪。
这场戏,比他预想的,更要耗费心神。但效果,似乎也超出了预期。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林砚转过身,看着地上那个哭得眼睛红肿、浑身无力、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女孩,淡淡地说了一句:
“哭够了?回家。”
他朝她伸出手。
那只手,不算干净,指关节甚至还有未褪尽的红肿,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
林小雨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哥哥伸出的手,又看了看他平静无波的脸。迟疑了几秒,她颤抖地、缓慢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了那只粗糙、温热的手掌中。
林砚微微用力,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拉了起来。
“走了。”
他松开手,依旧是她熟悉的、没什么温度的语气,转身率先向天台门口走去。
林小雨站在原地,看着哥哥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空旷的天台和远处灰蒙蒙的城市。风吹在她湿漉漉的脸上,带着凉意,却奇异地让她感觉清醒了许多。心底那片沉重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阴霾,仿佛被刚才那场痛哭和哥哥那番话,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虽然前路依旧迷茫,虽然自卑和痛苦不会立刻消失,但“你是我林砚的妹妹,这就够了”这句话,像一颗突兀却坚固的磐石,在她动荡破碎的世界里,提供了一个可以暂时倚靠的支点。
她用手背用力擦了擦脸,深吸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迈开依旧有些发软的双腿,跟上了哥哥的脚步。
这一次,她的脚步,虽然沉重,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绝望。
天台的眼泪,带走了部分毒素,也留下了一颗名为“偏爱”的种子。至于它能否在贫瘠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则需要时间来证明。但至少,在这一刻,林小雨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蛮横而真实的——被承认,被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