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
只有红油锅底还在不识趣地咕嘟咕嘟翻滚着，蒸腾的热气扭曲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孙秀秀的声音不高。
却像一把细密的梳子，将那些被李易豪有意无意遗忘、或者轻描淡写带过的细节，一根根、一缕缕地重新梳理出来，摊开在所有人眼前。
她的目光越过氤氲的雾气，平静地落在李易豪苍白又窘迫的脸上。
“你时不时的问我，‘秀秀，你为什么不开心？’我们一起出去逛小镇，遇到个小水洼，你会立刻伸手虚扶我一下，提醒我小心。”
“爬山的时候，我落后几步喘气，你会特意停下来等我，把水拧开递过来……”
她语速平缓，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每一个场景却都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这些点点滴滴，李易豪，都让我产生误会了。”
“我以为你是想继续了解下去的，是带着诚意在靠近的。”
直播间弹幕瞬间炸裂，海啸般淹没了屏幕。
“啊啊啊好心疼秀秀啊！太虐了！眼泪不值钱！”
“让你不选哥哥！现在后悔了吧小豪！看看哥哥多通透！秀秀多好啊！”
“秀儿！绷住了！别哭！妈妈心疼死了！这种人咱不稀罕！”
“卧槽这可太误会了吧！小豪你这行为反复横跳谁受得了？秀秀实惨！”
“秀秀没问题！小豪太奇怪了！又撩又撤玩呢？”
“秀秀真坚强，这时候还能条理清晰地说出来，好有魅力！粉了粉了！”
“当时就应该学哥哥，慢热可以，但别乱释放信号啊啊啊！”
“代入秀秀已经窒息了，这比直接拒绝还难受一百倍！”
李易豪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仿佛那些滚烫的弹幕化作了实质的巴掌扇在他脸上。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对…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我…”
孙秀秀没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那股闷痛压下去。
她继续往下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像是在极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然后，我觉得我是那种…怎么说呢，算是正常生理反应吧？别人释放善意，我就会有回应。”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旁边的小吴，又迅速移开，像是在寻找一个锚点。
“就像那次在古镇，小吴让我们靠近一点拍个搞怪照，我就很自然地靠过去，还对着镜头比了个耶，我当时…还挺开心的。”
她嘴角努力想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重现当时拍照的笑容，却显得异常僵硬和苦涩。
“可是后来...”
她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被冷水浇透的狼狈和不解。
“你当时说，那个‘算了！就这样算了！’我就很尴尬……”
说到这里，孙秀秀的语速明显慢了下来。
她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抖。
她微微侧过脸，试图避开众人聚焦的目光，声音里终于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哽咽。
虽然她立刻强行压了下去。
但那短暂的破碎感清晰可闻。
“所以…我当时就…就有一点点小尴尬。”
她强调着“一点点”。
仿佛这样就能把那瞬间铺天盖地的失落和难堪，压缩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可以轻松揭过的小插曲。
下一秒，她猛地转回头。
脸上硬生生挤出那抹练习过无数次的在镜头前保持体面的灿烂得过分的笑容。
甚至发出了两声短促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