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市顶级的私人会所“兰亭苑”内,正举行着一场小型的时尚派对。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晕,空气中交织着香水、雪茄与欲望的气息。这是富二代圈子里每周一次的固定节目,觥筹交错间,权力与金钱在暗流中完成着无声的交换。
曾几何时,张扬是这种场合当之无愧的核心。然而今天,当他一—穿着一身价格不菲却明显带着褶皱、仿佛在箱底压了许久的杰尼亚西装,眼窝深陷、面色灰败、精神恍惚地出现在鎏金大门入口时,原本喧嚣鼎沸的派对现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扼住了喉咙。
背景音乐仍在不知疲倦地鼓噪,但所有的交谈声、欢笑声、酒杯碰撞声,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张扬似乎对这诡异的寂静毫无所觉,或者说,接连的打击已让他对外界的反应变得迟钝麻木。他习惯性地挪动脚步,朝着记忆中那个属于他的、最宽敞舒适的中央卡座走去。
更为诡异的景象随之出现。
他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迅速向两侧退避,硬生生在密集的人潮中切割出一条真空地带。人们的表现各异其趣:有人立刻转身,假装对墙壁上那幅看不懂的抽象画产生了浓厚兴趣(尽管那画作丑得令人侧目);有人突然低头,死死盯着杯中摇曳的金色香槟气泡,仿佛在参悟人生哲理;还有人慌忙掏出手机,屏幕尚未解锁便已贴在耳边,上演着无声的紧急通话。
“嘿,王少,李少……”张扬努力牵扯面部肌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笑容,朝着以前常跟他一起厮混、称兄道弟的两位公子哥所在的角落走去。
那两位少爷的脸色瞬间惨白,如同白日见鬼,触电般猛地从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弹射起来!
“啊!张…张扬啊!”王少语无伦次,眼神躲闪,胡乱抓起搭在扶手上的外套,“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家的杜宾好像…好像要生了!对,要生了!我得立刻回去盯着!”话音未落,人已抓着外套,脚步踉跄地朝着与大门口相反的方向(那里是洗手间)仓皇逃去。
“我…我家的布偶猫也要生了!双胞胎!难产!我也得回去!”李少更是青出于蓝,连借口都懒得更换,只强调了一下“难度”,便紧随王少之后,跑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瞬间消失在洗手间的方向。
张扬伸出的、意图拍打对方肩膀以示亲热的手,就那么孤零零地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彻底冻结,碎裂,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中,压抑不住的几声嗤笑,像毒蛇的信子,倏地钻出,又迅速隐没。
恰在此时,一名身着笔挺制服的服务生,托着摆满晶莹剔透香槟杯的银质托盘,步履轻盈地经过。张扬感到喉咙干渴如同火烧,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取一杯酒润润那快要冒烟的嗓子。
那服务生的反应堪称极致。他像是被隐形的毒蛇噬咬了一般,猛地一个大幅度的后撤步,动作幅度之大,导致托盘上的酒杯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叮当乱响,昂贵的琥珀色酒液泼洒出来,沾湿了他雪白的手套和托盘衬布。服务生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恐,连连鞠躬,声音带着颤抖:“对不起张少!实在对不起!这…这酒是…是给那边客人预留的!已经…已经订好了!您…您想喝什么?我…我立刻去酒窖给您拿!全新的!”他特意重重强调了“全新”两个字,仿佛张扬的手指只要碰触过,那杯酒乃至整个托盘都会沾染上无可救药的瘟疫病毒。
张扬的手,彻底僵死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一股混合着极致羞辱与冰冷绝望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从他的脚底板狠狠扎入,沿着脊椎一路疯狂窜升,直冲头顶天灵盖。就算他再如何精神恍惚,此刻也如同被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彻底明白了眼前的处境。
他缓缓地、僵硬地环顾四周。那些毫不避讳带着讥讽的冰冷目光,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皮肤上,刺入他的骨髓里。
一些极力压低、却又因现场过分安静而显得异常清晰的议论声,如同魔咒般钻进他的耳朵:
“快离他远点…离远点…听说谁沾上谁倒霉!邪门得很!” “可不是吗!王家和李家那几个,上星期不就跟他吃了顿饭?回去家里股票就连续跌停!” “何止啊!城西那个稳赚的地产项目,莫名其妙就黄了!还有星海科技,好端端的就被上面突击审查了!听说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我的天,这哪是倒霉,这是扫把星转世吧?”
“瘟神…” “扫把星…”
这些词汇,如同带着倒钩的毒刺,狠狠扎进他的耳膜,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回荡、撞击、放大。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呼吸变得如同破风箱般急促而粗重,眼前阵阵发黑,五彩斑斓的灯光扭曲成诡异的光斑。他不是觉得自己倒霉,他是真的成了这群人眼中,那个会传播厄运、带来毁灭的瘟疫源头!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他试图辩解,声音却嘶哑微弱得如同蚊蚋,被淹没在背景音乐和那些窃窃私语中,“是蒋琦…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