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贵躺在床上,一直感到有八头大兽,在你一口我一口地在撕咬着自己,在地窖里咬,现在他出到地面上,回到了他的下榻之地——上房的炕上,还在咬。
而此刻,拴在大门角落的狗,不知为什么,时而呜咽, 时而嚎叫。还有拴在牛棚里的那头大黄牛,也不时的哞哞的叫几声,那声音像汽笛一样沉重。
或许,他爬出地窖时,熟睡的黄牛受到了惊吓。或许是狗闻到了血腥的气味,发出了痛苦的叫声。或许是牛嫌狗夜半鸣叫,吵了它,发出了抗议。或许是狗看见了浮游在夜空的东西,发出了驱赶的警告。
因为,李富贵的手里那束手电筒里的光,一晃一晃的划过院子时,狗和牛都看在了眼里。
现在,李富贵听着狗的叫声,他动了动身子,想下炕,出去给狗打个招呼,让它别叫了,让自己静一静,但感觉身子拉不来,连腿都像脱节了,有种散架的感觉。
老年人说:“人在去世前,先是身子沉,再是腿上没力了,有了这种迹象,说明身体散架了,支撑不了几天了。”想到这里,李富贵感觉阎王爷已经悄悄地靠近了他,随时要带走他,心里顿时有点悲凉,本来,他觉得自己还能活几个月,甚至半年 ,可是,他被人推倒了,不,他是自己把自己推倒了。
李富贵不禁质问自己:我这是怎么啦?这大半生竟遇到了这么多的推手?
他想起第一个妻子王秀珍在21岁上与他结婚后,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虽然比较清贫,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自己偏偏就认识了四川女人邓圆圆。
和邓圆圆来往,原本是抱着玩的态度,可是这个王秀珍,仗着娘家人的势,硬生生地把他蓄意掩饰的那点遮羞布给撕了开了,使他一气之下弃儿舍家,与邓圆圆公开住在了一起。
若王秀珍不推自己这么一下,那个家会破么?
有了邓圆圆这个人,那就好好过日子吧,可一个叫顾盈盈的裁缝又鬼差神使神地闯进了他的心里。顾盈盈不仅长得漂亮,更有一双巧手,做出的衣服既时尚又得体,她的本事和气质,在整个集市上的女性中竟然是出类拔萃的。那时候尽管他才接触易经,对算卦和风水一知半解,但在他的眼里,他觉得顾盈盈有个贵相,人自带贵相,必有发达之日。
可顾盈盈的男人不仅有熏人的狐臭,脑子还不太灵光,村里人普遍都认为顾盈盈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李富贵也觉得顾盈盈与她的男人不太般配,揣测顾盈盈虽然每天趴在缝纫机上,但情感生活肯定是寂寞的,因此就怀着欣赏和同情的心有意接触起了顾盈盈。没想到顾盈盈对他这个身材魁伟、生性洒脱、长相俊朗的人也有好感,接触上没有多久,两人的感情就迅速升温,最后发展成了干柴烈火式的交往。
尽管如此,他还没有要抛弃邓圆圆的意思。可是,这个邓圆圆,吃起醋来比王秀珍更疯狂,更有手段。如果说王秀珍是借助家族势力,而她则是靠孤身奋战,她认为与他走到一起,是她经历了种种羞辱和歧视换来的,在她的心目中,谁也不能动用她的人生成果,谁也不能侵犯她感情上的领土。所以,得知他与顾盈盈好上后,她像疯狗一样动不动就咬,动不动就暴跳如雷,喊叫,咒骂,对外宣扬,把他与顾盈盈的私密关系兜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