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的目光落在李富贵身上，心头猛地一紧。昔日神采奕奕的男人如今面色灰暗，眼窝深陷，像棵被虫蛀空的老树：“李大师，你脸色怎么……”她话到嘴边又咽下，换了个委婉的问法：“最近身体还好吗？”
“胃有点小毛病，去西安查了查。”李富贵故意隐瞒病情，嘴角扯出个勉强的笑容。陈丽注意到他枯瘦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徐毛毛在一旁暗自庆幸。若不是她事先隐瞒，以陈丽那藏不住事的性子，此刻恐怕早就露了馅。她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这茶是今年的新龙井吧？”
寒暄过后，陈丽终于按捺不住，直奔主题：“李大师，咱们刚认识那个阶段，你建议我把你那些东西买了，去给债主抵债……”
李富贵微微一笑说：“我是开玩笑呢，我知道你手头紧张，没钱买。再说，买去不一定能抵顶上价格。”
陈丽也微笑，只是笑容有点不太自然：“可我最后还是买了。”
“你买了？”李富贵透过眼睛，注意地看了看陈丽：“听说你不是有五六百万的外债吗？我看你连开的车都没有，哪有钱买宝贝呢？”
“确实是我买了。那天取货时，我和小徐说是替买家取货，其实是我买了。”
“就是的，就是陈姐买了。”徐毛毛说：“是盛盈公司董事长顾盈盈给借的钱。”
“这么说，我的东西不是顾盈盈买去了，是陈丽买了？”
“是啊，是我买了。”陈丽忙点承认。
李富贵愣了愣，半天不语。他的目的，是让自己的这套宝贝落到顾盈盈的手里，进入她的凤凰书院，因此价格也要得比较低。经过徐毛毛的撮合，他觉得自己的心愿基本达到了，下一步，他打算在他的病情不能控制的时候，亲自告诉顾盈盈：你买去的那套宝贝，就是我的，是我珍藏了几十年的东西。为啥要卖给你呢？因为咱俩曾经有段情，这个情我忘不了。不论你如何看不起我，我相信，你会看得起从我手里出去的这套宝贝的。今后你看到这些东西，若能想起我对你的好，那我就知足了。
没想到，顾盈盈竟然没有买自己的东西……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压了咽口水，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陈丽见李富贵不吭声了，故意说道：“你的东西我买到手后，挺高兴的，晚上做梦都梦见我在看东西，找买家。”
“那你把买家找下没？”李富贵问。
“联系了几个。可有人说……”
李富贵立即睁大了眼睛：“有人说啥？”
“说有人看梅瓶和凤冠……都高仿品……”陈丽说这句话时，显得相当为难，她咬了咬下唇：“其他几个玉石倒是真品，但是……价值不高……”
李富贵两眼立即勾了下来，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他沉默了一下，才自言自语地说道：“他妈的，我知道跟婆娘娃娃打交道，就没有个好结果！”
陈丽见李富贵生气了，有点尴尬地看了眼徐毛毛。
窗外，不知谁家的狗突然吠叫起来，惊飞了院墙上的麻雀。
“李大师，我觉得那人胡说呢。”徐毛毛见李富贵沉默不语，就打破僵局，故意说道。
李富贵用眼睛翻了翻陈丽：“谁说是假的？”
陈丽说：“是兰州的一个买家看了东西后，这样评价的。当初他在网上看了我发的图片后，比较感兴趣，专门来看，结果一上手后，发现不对。李大师，我现在有几百万的债务，手头很紧张啊，买你这些东西时，还是拿贷款买的。本来是想靠这些东西赚点钱，还点债，听买家这么说，我腿软的都站不住了……”
陈丽这么一唠叨，李富贵更气了：“既然认为是假的，就全部退给我吧，我拿你多少钱，退你多少！你们马上把东西给我送来！”
徐毛毛见李富贵情绪突然很激动，忙劝说道：“李大师，你别介意，我这个姐姐是被债务搞成神经病了，谁一说啥，她就信。别人说蛇来了，她就出溜一下。我咋解释，她都不信，就信兰州那个二糗的话。本来我不让她来，她硬要来。不管咋样，这个东西我认了，她不要，我就要。我就是把店卖了，把东西都会留下来的！你安心养病，这个事就再不打扰你了。”
李富贵气狠狠地说道：“早知姓顾的不买，我就不枉费心机。还是我瞎了眼睛，把姓顾的看得太高了！他妈的，都是坏怂！都不是好东西！说罢，一个侧身就躺了下去，然后又冲徐毛毛挥手发出了逐客令：“你们回去取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