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睿送走母亲和弟弟,想回单位,又担心老沈在家闹事;若回家,却怕见了老沈,压不住火气。踌躇半晌,他索性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踱步,沿着蜿蜒的花径来回转圈。
往日散步时,路灯总是温柔地洒下暖光,可今晚它们却像瞪着一双双冷眼,刺目的白光直戳人心。三三两两的居民陆续归来,对面高楼的窗户渐次亮起,温馨的夜色笼罩着千家万户。而他却像个无处落脚的游魂——忙了一天,本想回家陪母亲说说话,享受片刻安宁,却被债务逼得连家门都不敢进……想到这里,胸口蓦地一疼,悲凉感如影随形,死死缠住了他。
他机械地走着,绕了好几圈才上楼。本以为老沈还在,做好了彻夜对峙的准备,推门却发现人已离开,只有陈丽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他冷着脸径直躺下,陈丽却跟进来,递过一张纸:“还没吃饭吧?”
黄睿头也不抬:“滚!”
陈丽在床沿坐下,把纸递到他眼前:“我想好了,不能拖累你。”
原来,黄睿走后,陈丽哪有心思做饭?她在厨房和客厅来回踱步,见老沈坐不动,便试探着问他要不要吃些东西?老沈不吭声,她也只能呆坐。天色渐暗,楼下传来孩童嬉闹声。陈丽突然触电般跳起来,开灯冲进卧室,翻出纸和笔,伏在餐桌上写了起来。
沙沙的写字声引得老沈侧目——这时候写什么?该不会是遗书吧?他心头一颤,心头直打嘀咕,硬撑了会儿,觉得这么下去,万一出啥事儿了,他担待不起。于是就起身走到门口,问道:“你到底啥时候还钱?”
陈丽头不抬地说道:“我也说不上时间,但会想办法的!”
“那我过几天来!”,之后,就摔门而去。
此时的黄睿,只瞥了一眼,就看见“离婚协议书”几个字,遂抬头:“什么意思?”
“是我搞集资放贷,把别人欠下了。这两年你为我,还了不少债,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煎熬。我实在不忍心让你再受煎熬了,咱们离婚吧,离婚后,所有的债务由我承担,你只管搞好你的工作就行了。”
面对媳妇的这个举动,刹那间,讨债人堵单位、刘希来的冷脸、舅妈的眼泪、老沈的咒骂全在眼前炸开,黄睿只觉气血翻涌,一脚踹得陈丽踉跄倒地,又扑上去狠狠捶了几拳,撕碎协议书摔在她脸上,摔门冲了出去。
陈丽瘫在地上,耳畔嗡嗡作响,半晌才从震耳的关门声里回过神。
深夜,她刚迷糊着,手机突然震动。老沈儿媳发来短信:“陈丽,给你脸你不要脸,赖账不还,害得我老公公从你家回来就病倒了。好了,以后不上你的门了,咱们法院见!不把你两口子搞臭,算我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