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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要穿寿衣(2 / 2)

王年年玩弄着银元,好像得到了一笔从天而降的横财,兴奋而专注,将爷那最后的叮咛彻底抛在了脑后。

然而,命运的残酷的转折往往就在这不以为然间降临。就在王年年头枕银元,沉入梦乡时,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接着就听到了王发年的叫声:“年年!年年,快起来……”

王年年一骨碌坐起:“咋了?”话音刚落,郭霞霞已经拉着了灯,目光惊恐地看着王年年:“你快出去答应,小心把娃吵醒。”

王年年立即跳下炕,开门而出:“二哥……咋了?”

“爷没了,你快过来!”

“啊?”王年年瞬间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爷没了”三个字在疯狂回响。巨大的惊骇和悔恨如同潮水瞬间将他淹没:“难怪他要穿寿衣……他知道自己今晚要走了?天……”王年年在自言自语中,手忙脚乱地穿起了衣服,之后就冲出门,朝着老二家的方向狂奔,脚下留下了一串嗵、嗵的声音,好像地都被踏得抖了抖。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胸腔里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无边的恐慌和冰冷。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冲进老二家院门,冲进那间熟悉的屋子,眼前的景象让他肝胆俱裂——爷已经被抬到了堂屋正中临时搭起的门板上,头朝着门口的方向。身上,赫然穿着那套几个小时前二哥亲手为他穿上的深色寿衣。老人面容安详,双目紧闭,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长眠,与这尘世的喧嚣再无瓜葛。

王年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门板前,额头几乎要磕到冰冷的地面。巨大的悲痛和迟来的悔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他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的懊悔:“爷啊……我的爷……我好糊涂,好混账啊!我咋就没听您的话啊?”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涕泪横流,“我……我该住在二哥家的……我该守着您的……我该送您最后一程的啊爷……”他痛恨自己的短视,痛恨自己只顾着玩那些银元,却忽略了爷最后那充满预兆的恳求与托付,生生错过了与至亲诀别的最后时刻

后来,老大王有年红着眼睛向他描述了爷走时的情形——大约夜里两点多,更深露重,寒气刺骨。睡在爷身边的王有年,突然被一阵轻微的、却异常执着的推搡惊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借着墙壁上的夜灯,骇然发现原本躺着的爷,不知何时竟自己挣扎着靠墙坐了起来!老人紧紧抿着干裂灰白的嘴唇,胸腔剧烈起伏着,用手指了指自己,好像有话要说,但说不出口。

王发年好像明白爷的意思,腾的跳下地走了。王有年此时心头警铃大作,知道爷真的要走了,就赶紧扶着他,叫他,跟他说话。

很快,两位老人进来了。就在哑巴爹走到炕前的那一刻,爷颤巍巍地伸出那只青筋暴起的手,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探,紧紧地抓住了他哑巴老儿子的手,干瘪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急促声响,他拼命地想说什么,想对眼前这个一生无法用言语交流的儿子说最后的嘱托,或是仅仅再看一眼……然而,那沉重如山的生死之门正在急速关闭,堵塞了他所有的声音。他只能徒劳地张着嘴,眼中充满了无法诉说的千言万语和深深的无奈,那目光死死地、绝望地锁在哑巴儿子茫然无措的脸上。

就在这令人心碎的凝望中,王有年惊恐地发现,爷那双原本还带着一丝焦急神采的眼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失去焦距,瞳孔在扩散,眼神变得空洞而直勾勾地望向虚无!

“啊……”哑巴爹魂飞魄散,咧嘴哭了起来!

就在这凄厉的呼喊声中,爷仿佛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那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抓着儿子的手无力地滑落。然后,在昏黄的灯光下,老人那饱经沧桑的眼帘,极其缓慢地、无比沉重地,一点点阖上了。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悄然熄灭在这寒彻骨髓的深夜里。

九十载人世沧桑,历经风雨,阅尽悲欢。这位活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老人,就用这样一种沉默而决绝的方式,在儿孙环绕却又孤独无比的最后时刻,为自己波澜壮阔又归于平淡的一生,画上了一个令人无限唏嘘的句号。他带走了所有未尽的言语和深藏的秘密,只留下那冰冷的银元、沉默的古镜,以及王年年那深深的遗憾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