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胖经理冷汗都下来了,最终,在金钱的诱惑和曹云飞那骇人气势的双重压迫下,他咬了咬牙,“行!曹会长,你够义气!这船……我卖给你了!手续……手续后面再补!我这就带你去码头,叫上老范船长!”
所谓的“奋进号”拖船,果然十分老旧,船体上的油漆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铁锈,但它庞大的体型和粗壮的烟囱,依然能看出昔日的雄风。老范船长是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浑身散发着浓烈烟草和鱼腥味的老头,听说要在这种天气开船出海,他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曹云飞,又看了看窗外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海况,沉默了很久。
就在曹云飞以为他也要拒绝,准备用强时,老范吐出一口浓烟,用沙哑的嗓音缓缓说道:“后生,你确定要去找?这风浪,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也要去。”曹云飞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我的兄弟在海上。”
老范又沉默了片刻,最终将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站起身:“行吧,老头子我活了六十多年,也够本了。就陪你们这些后生,疯这一把!不过话说前头,能不能找到,找到是死是活,看老天爷的意思。能不能回来,也看命。”
“只要您肯开船,其他的,交给我!”曹云飞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对着老范深深鞠了一躬。
没有任何耽搁,曹云飞、靳从起、老陈,以及自愿跟随的于小海和另外两名水性好、胆子大的协会船员,迅速将准备好的救援物资——绳索、救生圈、信号枪、急救包、淡水和干粮——搬上“奋进号”。老范船长则钻进驾驶室,开始预热那台老旧但马力强劲的柴油机。
“奋进号”在狂风巨浪中,如同一个步履蹒跚的巨人,艰难地、一寸寸地驶离了相对平静的港湾。当船头真正切入那片沸腾的墨色海洋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自然那令人敬畏又恐惧的毁灭性力量。
巨大的船体在浪涛中显得如此渺小,时而像一片树叶被猛地抛上浪峰,时而又像一块石头被狠狠砸进波谷。失重和超重的感觉交替袭来,让人肠胃翻江倒海。冰冷的、带着咸腥味的海水如同瀑布般,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扑上甲板,冲刷着一切。所有人都必须死死抓住固定的物体,才能勉强站稳。
曹云飞站在颠簸剧烈的船头,任凭冰冷的海水打湿全身,他像一尊钉在甲板上的礁石,目光死死地扫视着前方那一片混沌狂暴的海面。猎人的本能和多年在海上的经验,让他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恐惧,全神贯注地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老范叔!根据他们出发的方向和昨天的风向、洋流,你觉得他们最可能被吹到哪个区域?”曹云飞顶着风浪,大声朝着驾驶室喊道。
老范沉稳地操控着舵轮,声音透过风雨传来:“鹰嘴礁在东偏北……昨天是东南风转东北风,风力极大……他们如果船没沉,最可能被吹往西北方向……那边有一串零散的岛礁,叫‘七星礁’,虽然危险,但可能是他们唯一的避难所或者……最后的搁浅地!”
“就去七星礁!”曹云飞毫不犹豫地下令。
“奋进号”调整方向,如同一头倔强的老牛,轰鸣着,在如山般的浪涛间,朝着那片更加未知、更加危险的西北海域,破浪前行。
每前进一米,都无比艰难。柴油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船体在风浪的撕扯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靳从起趴在船舷边,死死盯着海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点与哥哥相关的痕迹。于小海和其他船员则不断用望远镜在浪隙间搜寻。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他们已经驶离海岸很远,四周全是无边无际的、狂暴的墨色海洋,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这一艘孤舟在与天地抗争。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渺茫得让人绝望。
突然,站在桅杆了望台上的于小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那边!右前方!有东西!好像……好像是块船板!”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曹云飞和靳从起立刻扑到右舷,顺着于小海指的方向望去。在起伏的浪涛间,隐约可见一块深色的、似乎是木头的东西在随波沉浮!
“靠过去!小心点!”曹云飞大吼。
老范操控着“奋进号”,艰难地向着那块漂浮物靠近。随着距离拉近,他们看得更清楚了——那确实是一块断裂的船板,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似乎是“山海”字样的油漆痕迹!
是“山海梦”号或者“浪里钻”号上的东西!
兄弟们的船,真的出事了!
这块破碎的船板,如同一个冰冷的信号,证实了最坏的猜测,但也点燃了搜寻者心中那微弱的希望之火——有碎片,说明船可能没有立刻沉没,或许……还有人活着!
“继续找!扩大搜索范围!注意海面上所有漂浮物!”曹云飞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
“奋进号”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猎手,在这片被台风蹂躏得支离破碎的海域上,开始了更加仔细、也更加艰难的搜寻。他们知道,他们正在与死神赛跑,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