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飞则转身去了屯子里的老猎户赵老嘎家。赵老嘎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头发花白,但腰板挺直,眼神锐利得像山鹰。他正坐在自家门槛上,就着晨光擦拭一杆老旧的单管猎枪,枪托被摩挲得油光发亮。
“嘎叔。”曹云飞恭敬地喊了一声。
赵老嘎抬起头,看到是曹云飞,脸上露出些笑意:“是云飞啊,听说你把伤了有才的那头大家伙给收拾了?好样的!没给咱老曹家丢人!”
“侥幸。”曹云飞在他旁边的石墩上坐下,“嘎叔,我打算组织人,进一趟老黑山深处,弄点冬货回来。家里等米下锅,得干票大的。想请您老出山,给掌掌眼,镇镇场子。”
赵老嘎闻言,浑浊却精明的眼睛眯了眯,抽了口旱烟,缓缓吐出烟雾:“老黑山深处……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小子,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没办法,被逼到这份上了。”曹云飞苦笑一下,“有您老在,我心里踏实。规矩我懂,收获您拿大头。”
赵老嘎摆摆手:“什么大头小头的,按规矩来就行。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也想看看如今这年轻一辈里,还有没有真敢往老林子里钻的种!行,这事我应了。”
搞定了经验最老道的赵老嘎,曹云飞心里更有底了。他又分别去孙小军和王大膀子家走了一趟,两人一听是跟曹云飞进老黑山,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但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靳从起那边也传来消息,他河口屯的表舅也爽快答应了。
人员确定下来,曹云飞开始着手进行周密的准备。他不再是那个仅凭一腔热血和勇力就敢追踪黑熊的年轻人,经历了父亲的重伤和家庭的变故,他变得更加沉稳、周全。
他根据老黑山的地形和可能遇到的猎物,仔细规划了行进路线和可能的营地选址。他带着靳从起和孙小军,仔细检查每个人的猎枪、弹药,确保性能良好。他又清点了绳索、猎刀、斧头、铁夹、备用鞋带、火镰、盐巴、急救药品等物资,一一分配打包。
他还特意去了一趟公社的供销社,用之前卖熊肉换来的钱,购买了一批质量更好的压缩饼干、糖果和一小瓶高度白酒。压缩饼干和糖果能快速补充体力,白酒在极端情况下可以御寒消毒,甚至可以作为诱饵或交易品。
晚上,曹云飞坐在自家仓房里,就着一盏小油灯,在一块破木板上用木炭画出简易的老黑山地形图,标注出已知的水源、兽道和危险区域。管彤彤默默地将烙好的几十张油饼和腌好的咸菜用油纸包好,塞进他的背包。李凤英则连夜赶制了几双加厚的羊毛袜子和手套。
整个家庭,乃至整个被选中的狩猎小队,都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与期待。屯子里其他人家也隐约听到了风声,但鉴于曹云飞如今的威望和此事涉及的家庭困难,倒也没有人多嘴多舌,只是私下里议论着,猜测着这次深入老黑山,能带回来怎样惊人的收获。
第二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凛冽的寒气冻得人鼻子发酸。屯子口的老榆树下,六个身影已经集结完毕。
曹云飞站在最前面,身穿半旧羊皮袄,背着双管猎枪和沉重的行囊,身姿挺拔,眼神锐利沉静。他身旁是精神矍铄的赵老嘎,老爷子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旧猎装,那杆老枪挎在肩上,自有一股沉稳气度。
靳从起、孙小军、王大膀子以及靳从起的表舅刘老栓,也都各自装备整齐,脸上带着兴奋、紧张和跃跃欲试的神情。王大膀子果然人如其名,膀大腰圆,背着一个巨大的背篓,里面装着公共的物资和准备装猎物的空袋子。刘老栓则显得比较沉默,腰间挂着一捆粗细不一的钢丝和绳索,那是他下套的工具。
“人都齐了。”曹云飞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废话不多说,这次进老黑山,是为了搞货,也是为了帮我家渡过难关。规矩大家都懂,一切行动听指挥,尤其是进入老黑山深处后,不许擅自离队,不许乱开枪,眼睛放亮,耳朵竖尖!”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老黑山不是咱常去的那些地方,里面啥情况都可能遇到。咱们是去求财,不是去玩命。遇到大家伙,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听我号令,一起动手!都明白了吗?”
“明白!”几人齐声应道,声音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有力。
“黑云”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肃杀的气氛,在曹云飞脚边低低呜咽了一声,尾巴高高翘起。
“好!”曹云飞一挥手,“出发!”
六人一狗,迎着初升的朝阳,踏着铺满白霜的冻土,离开了屯子,向着远处那云雾缭绕、仿佛巨兽匍匐般的黑沉沉山脉轮廓,坚定地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和偶尔的低声交谈,惊起了路旁枯草丛中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向远处。
曹云飞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的步伐稳健而富有节奏,目光不断扫视着前方的道路和两侧的山林。他的心中没有太多的杂念,只有一个清晰的目标——深入老黑山,用他的勇气、智慧和这几位伙伴的力量,为这个屡遭磨难的家庭,猎取到足够渡过难关的资源和希望。冬日的山林寂静而危机四伏,但对于真正的猎人而言,这里也蕴藏着无尽的机遇。新的征途,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