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管大山天不亮就去公社等专家,半路滑进了排水沟。曹云飞二话不说就往外冲,连羊皮袄都顾不上穿。
等等!李凤英扔过来件雨衣,套上!
雪深没膝,曹云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公社赶。风夹着雪粒子抽在脸上,刀割似的疼。路过老槐树时,突然脚下一空——积雪掩盖了沟渠,他整个人栽了进去!
曹云飞挣扎着爬起来,右脚踝传来钻心的疼。但想到老丈人还等着,他咬咬牙,折了根树枝当拐杖继续走。
公社卫生院里,管大山正躺在长椅上哼哼。见女婿一瘸一拐地进来,老头儿反倒笑了:咱爷俩这下对称了!
赵铁军请来的女医生姓白,戴着副金丝眼镜,说话温声细语的。她给爷俩检查完,说都是扭伤,没骨折。
您就是曹云飞同志吧?白医生推了推眼镜,赵科长说您爱人快临产了?
曹云飞点点头,把管彤彤的情况说了。白医生听完直皱眉:双胞胎?还是臀位?这得提前住院啊!
正说着,门外传来阵骚动。靳从起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曹哥!嫂子要生了!
曹云飞脑子的一声,抄起拐杖就要往外跑。白医生一把拉住他:别急,我跟你一起去!
雪越下越大,吉普车开到半路就陷住了。曹云飞急得眼冒金星,干脆背起药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
离家还有二里地时,远处传来隐约的哭喊声。曹云飞心头一紧,甩开拐杖就跑,完全忘了脚上的伤。
院子里挤满了人。李凤英在灶房烧水,曹有才蹲在门口搓着手,管树海则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来回转悠。
彤彤呢?曹云飞声音都变了调。
在里屋,李凤英抹着眼泪,接生婆让大雪困在张家屯了...
曹云飞冲进里屋,只见管彤彤蜷在炕上,小脸煞白,冷汗把头发都打湿了。见他进来,小丫头伸出手,指甲在他手背上掐出个月牙印:疼...
白医生迅速检查了一下,脸色变得凝重:宫口开全了,但胎位不正,得立刻转位!
曹云飞腿一软,差点跪下:大夫,您一定要...
别废话,白医生已经戴上了手套,按我说的做!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成了曹云飞生命中最漫长的时光。他按照白医生的指示,一会儿给管彤彤喂参汤,一会儿帮忙固定体位,手抖得像筛糠。
看见头了!白医生突然喊,再来把劲!
管彤彤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是声嘹亮的啼哭——是个男孩!
还没等曹云飞松口气,白医生又喊:还有一个!快!
第二个孩子出来得很顺利,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当兄妹俩的哭声在炕头此起彼伏时,远处传来了零星的鞭炮声——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除夕夜。
真会挑时候,白医生擦了擦汗,新年宝宝啊!
曹云飞跪在炕沿,看着疲惫不堪的妻子和两个皱巴巴的小家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管彤彤虚弱地笑了笑:傻子...给孩子起个名吧...
窗外,雪花依旧纷纷扬扬。新年的钟声从公社大喇叭里传来,伴随着零星的鞭炮响。曹云飞抹了把脸:哥哥叫青林,妹妹叫秀苗。
好名字,白医生边包扎脐带边说,森林幼苗,生生不息。
李凤英煮好了红糖鸡蛋,满屋子都是甜香。曹有才抱着新做的摇篮进来,乐得合不拢嘴:这回雕的啥花样?
松树和梅花,曹云飞轻声说,让俩孩子像松树一样挺拔,像梅花一样坚强。
白医生临走时,特意教了曹云飞一套婴儿抚触手法。送走恩人,他回到炕前,看着熟睡的妻儿,突然想起什么,从箱底翻出个布包——是那对银镯子,管大山给青山秀水的。
等满月了,他轻轻把镯子放在新生儿旁边,让你姥爷再打一对。
黑云不知何时溜进了屋,安静地趴在炕沿下。五只小狗崽也跟了进来,在主人脚边挤成一团。屋外风雪依旧,但这方小天地里,却温暖如春。
曹云飞轻轻抚摸着妻子汗湿的额头,又碰了碰两个孩子的小脸。上辈子孤苦伶仃冻死在林场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与眼前的幸福重叠在一起。
他悄悄取出猎刀,在月光下郑重地擦了又擦。为了守护这个家,他愿意翻越千山万水,踏遍每一寸雪原。因为现在,他不只是曹云飞了。
他是丈夫,是父亲,是这片黑土地上顶天立地的爷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