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用这个!曹云飞顾不上解释,赶紧把葫芦递给李凤英。
林蛙油化在温水里,呈现出金黄的色泽,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香。秀水喝下不到半个时辰,烧就退了些,终于安稳睡去。
曹云飞这才有空清理自己。腿上的皮肤被沼泽水泡得皱皱巴巴,有几处还被水草划出了血道子。管彤彤一边给他擦药一边掉眼泪:傻子...你要是出点事...
这不没事嘛,曹云飞笑着亲了亲她额头,咱闺女好了就成。
第二天,曹云飞起了个大早,拎着两只活林蛙去沼泽放生。回来时特意绕到昨晚遇险的地方,在岸边插了根红布条——这是老辈人教的,标记危险地带。
刚进院就听见秀水咯咯的笑声。小丫头疹子退了不少,正被李凤英逗着玩。青山躺在摇篮里,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妹妹。
爹的小棉袄好啦?曹云飞凑过去亲闺女的脸蛋。
秀水挥舞着小手,一把抓住父亲的手指往嘴里塞。没牙的牙龈啃得曹云飞心都化了:哎呦,我闺女饿啦?
管彤彤端着碗鸡蛋羹过来:可不是,昨儿个发烧啥也不吃,今早嚷嚷着要呢。
正说笑,院门被推开了。管大山拎着个麻袋走进来,身后跟着蔫头耷脑的管树海。
爹,这是?曹云飞接过麻袋,沉甸甸的。
傻小子昨儿个差点折在沼泽里,管大山瞪了女婿一眼,我寻思着得教教你认毒瘴。
麻袋里是各种草药,每种都用红绳系着标签。管树海小声解释:我爹连夜上山采的...
原来老头儿听说女婿遇险,天没亮就带着儿子进山了。曹云飞心头一热,赶紧把老丈人让进屋。
管大山一样样讲解:这是黄芩,解瘴毒;这是紫苏,外敷防溃烂;这是...
正说着,青山突然地哭起来。管大山顺手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差点忘了,给俩孩子的。
布包里是对银镯子,刻着八卦图案。老头儿不好意思地解释:开过光的,保平安。
转眼到了端午节。屯子里家家户户插艾草、包粽子,曹云飞却惦记着沼泽边的承诺。他捉了几只肥硕的林蛙,带着黑云去放生。
刚走到半路,就看见靳从起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曹哥!等等我!
这货手里也拎着个竹笼,里面装着几只林蛙:跟你学,积德行善!
两人来到沼泽边,把林蛙放进浅水区。小家伙们蹦跳着游走,很快消失在芦苇丛中。
曹哥,你说它们记得咱不?靳从起突发奇想。
曹云飞笑而不答,却见水面突然泛起涟漪——是那只母水獭!它嘴里叼着条鱼,放在岸边后迅速游走了。
神了!靳从起瞪大眼睛,这玩意儿真通人性啊?
回家路上,两人绕道去了趟供销社。曹云飞用山货换了罐麦乳精——管彤彤奶水不足,俩孩子得添补点营养。
你呀,靳从起摇头,自己连双新袜子都舍不得买。
曹云飞笑而不语。上辈子他孤苦伶仃时,做梦都想有个家。如今有了老婆孩子,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们。
夏至这天,曹家院子里支起了三张桌子。青山秀水过百日,全屯子的人都来了。王婶带着新做的虎头鞋,独臂张和鹰眼刘合伙送了张熊皮褥子,连巴特尔都托人捎来了蒙古族的银质长命锁。
最让人意外的是那个采药老人,不知怎么得了信,让人捎来对草药枕头,说是安神助眠的。
曹云飞抱着俩孩子给祖宗磕头,心里默念:爹,娘,儿子现在过得可好了,您二老在天之灵放心吧...
宴席上,靳从起喝高了,搂着曹云飞的肩膀嚷嚷:曹哥,我跟小芳处对象了!
好事啊!曹云飞替他高兴,啥时候办事?
秋后吧,靳从起红着脸说,她想要台缝纫机,我正攒钱呢...
夜深了,客人们陆续散去。曹云飞躺在炕上,听着儿女均匀的呼吸声。管彤彤累得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月光透过窗棂,在炕上洒下一片银辉。
黑云趴在门外,五只小狗崽已经能看家护院了。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起伏,像巨龙守护着这片土地。
曹云飞轻轻吻了吻妻子的额头,又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脸蛋。上辈子孤苦伶仃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与眼前的幸福重叠在一起。
他悄悄起身,从箱底取出猎刀,在月光下郑重地擦了又擦。为了守护这个家,他愿意翻越千山万水,踏遍每一寸雪原。因为现在,他不只是曹云飞了。
他是丈夫,是父亲,是这片黑土地上顶天立地的爷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