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静的湖泊。他反手用力握了握弟弟的手，然后，缓缓地、坚定地，松开了。
“去吧。”他侧过身，让开了通往宫外的道路，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去做你认为必须做的事。”
悉达多深深地看着兄长，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他后退两步，双手合十，对着善慧，对着这座承载了他二十九年欢乐与优渥的宫殿，深深一拜。然后，他猛地转身，再不回头，身影决绝地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消失在宫墙的拐角。
自始至终，善慧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移动一步。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月光下，如同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玉雕，望着弟弟消失的方向，任由夜风吹拂他冰凉的脸颊。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远方，直到确认弟弟已安全离开王宫守卫的视线，他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走到弟弟刚才站立的地方，弯腰，从冰冷的地面上，拾起了一颗原本佩戴在悉达多王冠上的、不慎滑落的明珠。明珠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映照着他苍白而平静的面容。
他没有唤人追击，也没有惊动父王母后。
他只是将那颗明珠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仿佛握住了弟弟最后留下的一丝痕迹。然后，他抬起头，望向那无边无际的、吞噬了弟弟身影的黑暗夜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低语：
“无论你在何方，无论你成为什么……你永远是我的弟弟。”
“我会守好你的国，等你归来。”
“若天地伤你……我便为你……镇守这天地。”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超越凡俗的、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力量。
天幕将这一幕无声的离别与誓言，清晰地呈现在神都上空。
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被这超越言语的兄弟之情所震撼。没有激烈的冲突，没有痛哭流涕的挽留，只有最深的理解，最沉的守护，和最决绝的远行。
联军大营中，一片沉默。即便是最悍勇的朱元璋，也红了眼眶，狠狠抹了把脸。李世民长叹一声，萧绰别过头去。
孔雀大明王悬浮在空中，周身流转的五色神光，此刻竟如同被冻结了一般，凝滞不动。她看着天幕中那攥着明珠、仰望星空的善慧，看着他那平静面容下仿佛能承载整个世界的悲伤与决心，冰冷眼眸中，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一种……名为“动容”的情绪。
而武明空，她张着嘴，却发现自己再也发不出那恶毒的诅咒。善慧那无声的守护，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她扭曲的灵魂上。她所有的疯狂与偏执，在这份跨越了私欲的、宏大而深沉的情感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杨戬看着天幕中的兄长（善慧），又感受着天牢中兄长（林渊）那与善慧同源的气息，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微微垂下。他似乎明白了，为何兄长无论转世为何，总能引得众生追随。
缘起星空，而守护之心，亘古不变。
夜色更深，天幕的光芒渐渐柔和，但那轮照过古国宫墙的明月，仿佛也同时悬在了神都的上空，清辉洒落，无声地见证着又一场命运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