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学识与视野,少年林渊更潜移默化地教导嬴政如何隐忍,如何观察,如何在逆境中保护自己,如何运用智慧。
有一次,小嬴政又被几个赵国贵族子弟堵在巷口,这次对方忌惮少年林渊,不敢直接动手,却极尽言语羞辱。小嬴政气得浑身发抖,小拳头紧握,眼看就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拼命。
少年林渊及时出现,拉住了他。他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直接呵斥驱赶,而是冷静地扫视那几个纨绔,目光最终落在那为首者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听说赵偃公子近日颇得平原君赏识?只是不知,若平原君知晓公子三日前在城南纵马踏毁良田、鞭打农人致其重伤之事,那份赏识还能剩下几分?”
那为首的纨绔脸色骤然剧变,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色厉内荏地咒骂了几句,带着人灰溜溜地狼狈逃窜。
少年林渊这才蹲下身,平视着依旧忿忿不平、小胸脯剧烈起伏的嬴政,严肃道:“政儿,记住,愤怒是野兽的反应,而非王者的智慧。匹夫一怒,不过血溅五步,或可逞一时之快,然后呢?活下来,赢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我们要学会看清对方的弱点,要么不动,动则必中要害!此时的忍耐,是为了将来,永远不再需要向任何人忍耐!”
小嬴政怔怔地看着他的阿兄,眼中的愤怒如同潮水般慢慢褪去,转化为一种深沉的思考和领悟。
全世界,无数经历过世事沉浮、官场倾轧的人,都不由得暗自点头惊叹:“金玉良言!林世子年纪轻轻,竟已深谙权谋韬略之精髓,且心性沉稳如渊,非同凡响!”
“他这哪里是在养弟弟,分明是在教一位未来的帝王啊!”
女帝武明空的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难以平复。她发现自己过去对林渊的认知肤浅得可笑!她记忆中的那个温和体贴、甚至有些迁就她的青梅竹马,与天幕中这个深谋远虑、洞悉人性、拥有可怕早慧和远见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他仿佛是一柄藏在古朴剑鞘中的绝世利剑,而她,竟有眼无珠,一直只以为那不过是一件无害的装饰品!
天幕画面再次变化,时节已至深冬,邯郸大雪纷飞。
小嬴政穿着少年林渊省吃俭用、想方设法为他添置的厚实冬衣,小脸冻得通红,却依旧在院中坚持练剑,动作虽稚嫩却一丝不苟,带着一股狠劲。少年林渊则坐在廊下,一边翻阅竹简,一边时不时抬头指导一二。
“手腕再压低三分,力贯剑尖,对,就是这样。”
“步伐要稳,脚下生根,力从地起,方能不动如山。”
练完剑,两人围在终于烧得旺了些的炭盆边。小嬴政看着跳跃的火苗,忽然小声问:“阿兄,你会一直陪着政儿吗?等政儿长大了,变得很强很强,就换政儿来保护阿兄!”
少年林渊闻言,温暖地笑了笑,伸手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沉重的问题,只是将烤得暖呼呼的饼子递过去:“快吃吧,粟饼要凉了。”
他将自己的那个饼子悄悄掰下一大半,仔细收好,似乎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小嬴政吃得香甜,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却无法完全掩饰的忧虑。他抬头望了望院墙外被灰蒙蒙大雪覆盖的天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
那声叹息太轻,却仿佛被天幕无限放大,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心中,带着一种远超少年年纪的沉重与……一丝不祥的预兆。
为何叹息?他在忧虑什么?
所有人都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丝不寻常的阴霾。
然而,未及深思,画面中的小嬴政吃完饼,依偎到少年林渊身边,抱着他结实的胳膊,带着全然的信赖和浓浓的困意,小声嘟囔:“阿兄,有你在,真好……”
少年林渊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任由他靠着,轻轻拍着他的背,如同世间最温柔可靠的兄长。
“睡吧,政儿。”他低声呢喃,声音柔和得能融化冰雪。
“阿兄在。”
炭火偶尔噼啪作响,窗外大雪无声飘落,仿佛要将这院中短暂的、脆弱的温暖与安宁彻底覆盖、封存。
天地间一片寂静,不知多少观者眼眶发热,心头发酸。
就在这时,天幕上的画面开始微微波动,雪花般的杂讯再次闪过。
所有人的心瞬间被提起!
要结束了吗?
画面并未消失,而是骤然拉远,从那座温暖与危机并存的小院急速拉升,展现出整个邯郸城在严冬大雪下的冰冷轮廓。一队队赵国兵士在街道上紧张地频繁调动,战马嘶鸣,气氛肃杀压抑到了极点。
隐约间,似乎有焦急的呼喊声、混乱的马蹄声和金属碰撞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