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楼前,气氛在一种诡异的宁静中,缓缓发酵。
范永斗脸上的笑容,如同面具般恰到好处,只是那双眯起的眼睛深处,却闪烁着老狐狸般的精明与算计。
他相信,这天下,没有什么是用银子敲不开的门。
若是有,那便是……银子给得还不够多!
“王爷驾到——!”
随着一声悠长的唱喏,朱镇的座驾,一辆由八匹神骏非凡的西域宝马拉着的巨大车辇,在数百名身着银甲,杀气腾腾的凤卫营女兵护卫之下,缓缓停在了晋阳楼前。
车帘掀开,朱镇一身玄色滚龙纹王袍,头戴紫金冠,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之下,缓步走下车辇。
他并未佩戴任何刀剑,只是负手而立,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扫过眼前这群锦衣华服的“晋商”,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容,很淡,却让范永斗等人,心中没来由地……一突。
他们从那笑容之中,看不到任何的贪婪与欲望,反而……看到了一种……如同在看一群死人般的漠然与……戏谑。
“草民范永斗,携山西商总同仁,恭迎摄政王殿下大驾光临!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范永斗心中虽有不安,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立刻领着众人,跪倒在地,行叩拜大礼。
“都起来吧。”朱镇声音平淡,不带丝毫感情,“范会长如此盛情,本王……岂有不来之理?”
“王爷能屈尊驾临,实乃我等八家商号的无上荣光!王爷,里面请!”范永斗连忙起身,满脸堆笑地在前面引路。
朱镇也不客气,在一众晋商那看似恭敬,实则暗藏审视的目光之中,大步流星地走入了晋阳楼。
酒宴,早已备好。
山珍海味,水陆毕陈,其奢华程度,比起京师的宫廷御宴,也是……不遑多让。
更有数十名身姿婀娜,容貌绝色的歌姬舞女,在一旁轻歌曼舞,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整个宴会厅,都弥漫着一股……纸醉金迷,穷奢极欲的气息。
朱镇被请上了主位,却并未动筷,只是端起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番景象。
“范会长,”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你们晋商,果然是……富可敌国啊。”
范永斗闻言,心中一喜,以为朱镇是被这番阵仗镇住了,连忙笑道:“王爷过奖了。我等这点家业,与王爷您这定鼎天下之功相比,不过是……萤火之光,何足挂齿?”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诚恳”的笑容:“草民等深知,王爷此番西进,军费开销,定然巨大。我等八家,不才,愿……为王爷的大业,略尽绵薄之力!”
说罢,他对着身后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那管家立刻会意,呈上了一本厚厚的……礼单!
范永斗接过礼单,双手奉上,满脸堆笑道:“王爷,此乃我等八家,为王爷准备的一点小小敬意。白银……三千万两!粮草……五十万石!”
“还请王爷……笑纳!”
“我等自今日起与满清鞑子,自此彻底决裂,复归大明治下!”
“哗——!”
此言一出,即便是早已见惯了大场面的龙骧军亲卫,也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三千万两白银!
五十万石粮草!
这……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要知道,当年崇祯皇帝为了筹措军费,向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募捐,最终……也不过区区二十余万两!
而这些晋商,一出手,便是……三千万两!
其富庶程度,简直是……骇人听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朱镇看着那份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动容的礼单,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只是端起酒杯,轻轻地晃了晃,目光扫过范永斗那张写满了“快夸我”的得意脸庞,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三千万两?”他声音平淡,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范永斗的心头。
“范会长,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什……什么?!”范永斗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三千万两……还嫌少?!
这朱镇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
“王……王爷……”范永斗强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爷说笑了……这……这三千万两,已是我等……八家大半的家当了啊。”
“是吗?”朱镇冷笑一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即……猛地将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