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摘下耳机,换了副新耳塞,音量调到最大。她的手指搭在快捷键上,随时准备切入反制程序。她的眼神专注得近乎冷漠,那是长期和代码打交道养成的习惯——情绪越少,失误就越低。
赵勇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交代了几句。挂断后他说:“小张半小时内到位,会从北坡绕进去,避开主路摄像头。”
我坐在主控台前,眼睛盯着雷达站方向的实时监控画面。夜视镜头下,废弃建筑的轮廓模糊不清,门口堆着塌陷的水泥块,杂草长得比人还高。红外热成像显示周围温度稳定,没有明显生命体征活动。
看不出任何动静。
但这恰恰是最危险的。
真正的高手,从来不会暴露在明处。他们会躲在规则之外,藏在系统的缝隙里,等你主动踏入陷阱。
李悦突然抬手示意安静。
所有人屏住呼吸。
屏幕上,d-937的连接状态栏微微闪了一下——一次极短的握手请求,持续不到一秒,随即中断。
“试探。”她轻声说,“他们在检查通道是否通畅。”
我没有动,也没下令。
几秒钟后,系统恢复平静。
“别回应。”我说,“让他们以为一切正常。”
李悦点点头,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像是在计算时间。她的节奏很稳,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对应着某种内在计数。
赵勇走过来,站在我旁边,声音压得很低:“接下来怎么办?”
“等。”我说,“他们试过了,没发现问题,就会放松警惕。真正的攻击,往往藏在第二次尝试之后。”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如果他们一直不发动呢?”
我看着屏幕,回答得很慢。
“那就我们来逼他们出手。”
话音未落,李悦忽然轻声道:“来了。”
不是警报,不是提示音,而是她语气中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紧绷。
我立刻凑近屏幕。
d-937的日志界面中,一条新的连接请求正在建立。这一次,不再是瞬间中断,而是进入了完整的三次握手流程。认证阶段开始加载,广播系统的接口返回了应答码。
“延迟脚本已激活。”李悦的手指飞快敲击键盘,“预计额外耗时六秒二。”
六秒,听起来很短。
但在网络安全的世界里,六秒足以完成一次溯源追踪、一次反向注入、一次精准打击。
“启动二级预案。”我下达指令,“通知外围小组,进入待命状态。切断雷达站周边变电站的远程控制权限,改由人工值守。”
赵勇立刻抓起对讲机联络部署。
与此同时,李悦的屏幕上,攻击路径正在逐步浮现。第一跳、第二跳……第七跳之后,信号并未终止,而是继续穿透一层加密隧道,最终锁定在一个移动基站附近的私人服务器集群。
“不是固定主机!”她猛然抬头,“他们在用便携式设备接力传输!可能是车载服务器,或者是背包式的热源装置!”
这意味着对方具备高度机动性,随时可以撤离。
“但他们还没撤。”我说,“说明目标还没达成。他们还在等广播系统的最终确认。”
“要不要现在切断广播信道?”赵勇问。
“不行。”我摇头,“贸然切断,等于告诉他们我们发现了。他们会立刻终止任务,转移阵地。我们必须让他们完成‘发布’动作,才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
李悦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准备好反制程序。一旦他们发出第一条广播指令,我会立即反向注入一段伪装数据流,让它看起来像是成功播出了,但实际上只在局部测试环路内循环。”
“好。”我点头,“让他们以为得手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主控屏上的倒计时悄然逼近零点。
忽然,广播系统的核心模块亮起黄灯——这是即将推送消息的前置信号。
“来了。”李悦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高度集中下的生理反应。
三秒延迟……
五秒……
七秒!
“执行!”我低喝。
她按下快捷键。
刹那间,系统反馈显示:“社区广播指令已接收,正在分发至各区终端。”
但实际上,这条指令从未离开安全沙箱。全市所有的喇叭、电子屏、应急广播终端,都没有接收到任何内容。
而在后台,一条隐藏的数据链路已被悄然打开。我们顺着那条逆向追踪的路径,一层层剥开伪装,最终锁定了信号源头——一辆停在西山脚下废弃采石场内的黑色厢式货车。
“车牌号查到了吗?”我问。
“正在解析。”李悦调出卫星图像叠加定位,“车牌被遮挡,但车身有细微划痕,与三个月前出现在城西加油站的同一辆车吻合。当时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
她放大画面,进行面部比对。
数据库弹出匹配结果。
“陈维。”我念出这个名字,心头一震。
他曾是市应急管理局的技术顾问,半年前因涉嫌非法访问核心系统被停职调查,后来案子不了了之。没想到,他竟然成了这次事件的幕后操盘手。
“通知特勤队,包围采石场。”我站起身,“不要开火,活捉为主。我们需要他开口。”
赵勇抓起战术背心就往外冲。
我望着监控画面中那辆静静停驻的黑车,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这场战斗看似胜利,实则刚刚开始。
因为他们选择的方式,不是毁灭,而是欺骗。
而比暴力更可怕的,是让人慢慢失去对真实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