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那座由白骨堆砌邪恶祭坛景象,如同烧红的铁烙,深深印刻在陈玄的意识里。那不仅仅是一个地点,更像是一个正在跳动、不断扩散的恶性肿瘤,扎根在骊山北麓的躯体之上,吞噬着生命,滋生着疯狂。被控制的秦军、胡人、劳工……这画面让陈玄不寒而栗,这意味着暗红能量的侵蚀速度和阻织性,远超他的预估!
巢穴必须被摧毁!至少,必须被探查清楚!
然而,手中的蟠龙玉符带来的暖意尚未散去,嬴朔那看似全力支持却暗藏审视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陈玄毫不怀疑,自己此刻的任何异动,都会在第一时间传到嬴朔耳中。直接调动人手,大张旗鼓地去清剿那个巢穴?且不说能否找到确切位置,就算找到了,动静一旦闹大,李斯一派会如何反应?嬴朔在确认巢穴威胁的同时,会不会也将他陈玄视为必须控制的“不稳定因素”甚至“危险源头”?
信任如同琉璃,璀璨而易碎。他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嬴朔那基于利害关系的“支持”上。
必须独自行动!至少在初期,必须如此!
陈玄迅速做出了决断。他唤来张禳和伤势稍有好转、勉强能下地行走的黑肱。
“我要外出一趟,探查一个可能的地点。”陈玄没有透露具体信息,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时间不定,短则一日,长则两三日内必回。”
“玄哥,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跟你去!”黑肱立刻急了,挣扎着要站起来。
“不行!”陈玄断然拒绝,按住他的肩膀,“你的伤还没好,跟着我反而是拖累。而且营地需要人坐镇,狗子失踪的事也要继续查,嬴大人那边若有吩咐,也需要人应对。”他看向黑肱,目光深沉,“守住这里,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黑肱看着陈玄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依旧缠着厚厚麻布的身体,最终颓然坐了回去,重重一拳捶在床板上,低吼道:“……那你一定要小心!”
陈玄又看向张禳:“张禳,你心思缜密。我离开期间,营地的日常事务由你打理。对外就说我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谢绝一切访客。尤其是嬴大人那边若有人来问起,你知道该如何应对。”
张禳面色凝重地点头:“陈师放心,属下明白。”他知道陈玄此行必然极其凶险,但他更知道,自己跟去可能帮不上忙,反而会成累赘。
交代完毕,陈玄不再耽搁。他换上一身便于在山林中行动的深色粗布衣,将必要的物品——那块异变龟甲、几颗暗红结晶、猗顿竹简抄本、一些急救伤药和火折干粮——仔细打包成一个不起眼的小行囊。那枚蟠龙玉符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贴身藏好,这是关键时刻或许能保命或者调动资源的凭证,不能不带。
他没有走营地正门,而是借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掩护,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从匠房后方一处早已勘测好的、相对隐蔽的破损栅栏处,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迅速没入骊山北麓莽莽的山林之中。
根据脑海中烙印的山谷景象和大致方位,陈玄在山林中快速穿行。他体能尚未完全恢复,但精神力的那丝凝练提升,让他对周围的感知更加敏锐,能够提前避开巡逻的卫队和危险的野兽。胸口的龟甲和暗红结晶,如同指路的罗盘,越靠近目标方向,那冰冷的共鸣感和隐隐的牵引力就越发清晰。
随着不断深入北麓支脉,人迹逐渐罕至。这里的植被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衰败迹象,树木枯黄,地表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带着硫磺和腐朽气味的暗红色苔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低声嗡鸣,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耳边振翅。
半日后,他抵达了一片被两座陡峭石山夹峙的幽深峡谷入口。谷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淡薄却令人不适的暗红色雾气,与脑海中景象的边缘特征完全吻合!
就是这里!
陈玄伏在一处岩石后,屏息观察。谷口散落着一些野兽和……人类的枯骨,骨头上残留着清晰的啃噬痕迹,但并非野兽齿痕,更像是被某种腐蚀性力量侵蚀过。他注意到,在几块岩石的背阴处,刻着与北疆带回的黑色石片上相似的、简陋而邪异的符号。
他不敢大意,没有立刻进入。而是绕着峡谷外围,寻找制高点。费了一番功夫,他攀上了峡谷东侧石山的一处突出平台。
拨开枯黄的灌木,向下望去——尽管有红雾遮挡,但谷内的景象依旧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山谷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谷底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用黑色巨石粗糙垒成的、约三四人高的金字塔形祭坛!祭坛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邪异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暗红光芒。祭坛顶端,一颗约莫人头大小、不规则形状的暗红色“心脏”正在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扩散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暗红能量涟漪,引得谷内的红雾随之翻涌!
而祭坛周围,如同脑海中景象所示,密密麻麻地跪伏着至少上百道身影!他们衣着各异,有破烂的秦军皮甲,有胡人的毛皮服饰,更有骊山劳工的短褐!所有人都如同提线木偶般,朝着祭坛顶端的“心脏”做着诡异的跪拜动作,他们的双眼,在红雾中闪烁着统一的、令人心悸的赤红光芒!
在这些被控制的人群外围,还有十几道更加高大的、身形模糊、仿佛由浓郁阴影构成的“怪物”在游弋巡逻。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扭曲的黑色烟柱,所过之处,连岩石都似乎黯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