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暗自哀叹,若是在太后娘娘宫里,纵使那位薛家大小姐偶尔会对古法稍作改动,也绝不会这般颠覆。
可在这太子府,却是大张旗鼓地推崇神女之法,全然将祖宗规矩抛在了脑后。
他们只是凡俗太医,不是能呼风唤雨的神仙,更没有神女娘娘的法器与仙术。
平日里纵使被百姓尊一声“神医”,可在真正的仙界面前,不过是微末尘埃,不值一提。
没有仙法加持,没有法器辅助,仅凭他们手中的草药银针,又如何能复刻神女的神迹?
老太医被萧祁佑死死攥着衣领,双脚几乎离地,脸色涨得青紫,白眼翻得几乎要看不到眼仁。
他呼吸困难,视线模糊间,却将太子手臂上的伤看得一清二楚——
那哪是简单的裂伤,竟是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剑伤,旧疤叠着新伤,狰狞可怖,触目惊心。
他徒劳地蹬着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连求饶的力气都快要失去。
“我能治,这个我能治……”
老太医真想说出这句话。
但是奈何今日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天幕之上,骤然响起一道清越如玉石相击,却又带着几分缥缈空灵的女声。
轻柔婉转,却字字如惊雷,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死了。”
“你的父亲,死了。”
“太子爷萧祁佑,死了!”
轰——
这三句话如同平地炸雷,瞬间击溃了萧祁佑所有的情绪。
他浑身一震,攥着老太医衣领的手猛地松开,力道之大,让老太医像个破布娃娃般踉跄着跌坐在冰凉的金砖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从青紫渐渐恢复惨白。
喧闹的内殿瞬间陷入了死寂。
空气仿佛被凝固,连跳跃的烛火都一动不动。
殿内众人皆是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忘了,谁也不敢抬头去看太子殿下的神情。
唯有劫后余生的老太医,此刻只觉得呼吸前所未有的通畅。
其他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尤其是守在一旁的忠诚太监。
双手剧烈颤抖,捧着药碗的指节泛白,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器物。
我的神女娘娘啊!我的侧妃娘娘!
您这时候说这话,可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
小郡王还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太子殿下本就心神俱裂,您怎能在此时提及“死”字,还是说太子爷“死了”?
这哪里是说话,分明是拿着刀子在太子爷的心口上狠狠剜啊!
挖心挖肝也不过如此!
您在天上或许不知人间疾苦,可太子爷太不容易了!
日日活在旁人的咒骂声中。
被父皇猜忌提防,被兄弟明枪暗箭,步步为营,忍辱负重。
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
如今,这口气,难道也要被您亲手掐灭吗?
太监偷偷抬眼,瞥见萧祁佑僵立在原地的背影。
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方才因担忧孩子而燃起的怒火与绝望,此刻尽数被一种更深沉、更死寂的悲伤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