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姨,他们怎么把这么多酱混在一块儿呀?这味儿不乱七八糟了吗?”
慈宁宫的暖锅小料讲究“清”,多一滴醋都算失了规矩。
可这儿的人像是在调色盘里作画,红的绿的搅在一处,竟没人觉得不妥。
旁边穿西装的男人还对着手机念叨:
“熊喵来了的这个泰式酸辣汁绝了,加柠檬汁、小米辣、香菜,涮虾滑比鱼露还鲜!”
沈悦琳听得更迷糊了——
还有什么太师酸辣汁能跟雨露一个味儿。
外面正在下雨,谁家的雨露能用鲜来形容?
难不成有人喝雨水吗?
不过她倒听说过,有些世家贵女讲究用清晨的雨露煮茶,说是格外清冽。
只是那“鲜”字,她实在想不明白,更没亲口尝过是什么滋味。
正发怔时,身旁的表姨苏琪已经取了只描金小瓷碗。
指尖捏着长柄勺,舀了半勺芝麻酱,又添了点绛红色的腐乳汁,撒了一小撮鹅黄的韭菜花,最后抓了把白芝麻撒上去。
“什么叫乱七八糟,”苏琪边搅边笑,
“吃的就是这新鲜口味。”
“有人就爱琢磨些‘黑暗料理’,咱们不管那些。”
她把搅匀的酱料往沈悦琳面前推了推,
“咱们调个温和的,你先尝尝。”
“等会儿呢,我再调几个别的味儿,带劲儿点的,你觉得哪个合心意,咱就吃哪个。”
“下回你可得记住这个味儿,万一人问起来,别装小糊涂蛋啊。”
“一会儿熟悉了,你也自己试着配配看?”
沈悦琳撅了撅粉嘟嘟的小嘴,
我是真不懂,才不是装的呢。
再者说,我这么小的孩子,哪能自己动手?
这琉璃盏、白瓷碗看着比宫里的银碟还精致,要是手一抖摔了,她能往哪儿躲?
这里又没有慈宁宫的假山石缝,更没有栽满芭蕉的小偏院,真要闯了祸,怕是连个藏身处都寻不到。
但她还是听劝,小身子往前凑了凑。
一股醇厚的香气瞬间漫了过来,比宫里御膳房调的酱料要浓郁十倍不止——
芝麻的焦香、韭菜花的清鲜,还有腐乳那股子温厚的咸香。
丝丝缕缕缠在一块儿,竟让她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口水,小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咚”声。
苏琪早瞧见她这副模样,乌溜溜的眼珠子黏在那些小料上,眨都不眨,活像只小馋猫。
她心里明镜似的,这孩子打小在深山里的寺旁长大,哪见过这么多琳琅满目的吃食?
便耐着性子,手里的长柄勺轻轻搅着碗里的酱料,一边调一边细细介绍……
正在这时,旁边忽然一阵风似的跑过个小男孩,手里举着只青花小碗,碗沿沾着星星点点的红油。
他却不管不顾,扯着嗓子喊:
“妈妈!这沙茶酱拌牛肉丸,比你做的糖醋排骨还好吃!”
“是吗?好吃就多吃点。”旁边的妇人笑着应道,非但没责怪他洒了酱汁,反而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