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太后娘娘非得坚持清淡,那自己怎么办呢?
跟太后娘娘对着干吗?
薛明珠微蹙了一下眉头,她还没有下定决心。
毕竟,自己不是傻子,得罪了太后娘娘,怕是父亲也饶不了自己。
但是,只听太后娘娘轻声说道,
“好!”
这一声像落在锦被上的一片雪,悄无声息。
却让薛明珠心猛地一顿。
她微张着唇,幂离后的眼睛里满是错愕。
姑祖母……同意了?
这就同意了?
果然是人病到极致,反倒通透了——天大地大,哪有吃喝养病来得实在。
薛明珠心里那点盘算还没转完,嘴角已忍不住要往上翘,却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太后没看她,只将手死死攥住了膝头的锦被。
明黄色的缎面上绣着缠枝莲,被她指节攥得发皱,像是要从那纹样里拧出点力气来。
她喉间滚了滚,终究没再说什么,只等着嬷嬷们上前。
侍立的几个嬷嬷宫女早将这幕看在眼里,交换的眼神里藏着惊涛骇浪。
太后忌口的规矩立了十多年,如今就因薛家大小姐这几句话,竟破了例?
这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儿子,皇帝陛下也难做到的事。
看来,这慈宁宫往后的风向,是真要变了。
嬷嬷们轻手轻脚扶着太后起身,腰后又垫了个大迎枕,将她衬得稳当些。
太后在榻上坐定,目光扫过满桌佳肴,忽然又道:
“取我的佛珠来。”
这话一出,底下人都愣了。
太后娘娘摔了以后,佛珠就被收起来了。
如今再取……
而且薛家大小姐好像不太喜欢佛珠。
嬷嬷们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薛明珠,却只瞧见她依旧戴着幂离,纱网遮了大半张脸,辨不出神色。
只那露在外面的嘴角,似乎悄悄往下耷拉了半分,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转瞬又平了。
她没说话。
这沉默倒让嬷嬷们更犯了难,手里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太后却没再看谁,只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添了点不容置疑的意味:
“取来。”
最年长的李嬷嬷应了声“是”,转身往内室去。
此时,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大不小,却字字都往薛明珠耳心里落:
“明珠,你的孝心,哀家收下了。”
她顿了顿,指尖空捻,似有佛珠相撞的声响,敲在心头:
“回头我会告诉你父亲,让他好好赏你。”
“还有你的婚事,这几日也该定下来了。”
薛明珠手紧了紧,幂离后的呼吸微不可闻地滞了半分。
“我刚才思前想后,”
太后的声音又续上,说到一半却停了,喉间泛起一阵痒意,她微侧过头,轻轻咳了两声,
“端杯水来。”
旁边的宫女早捧着茶盏候着,青瓷杯沿还温着气。
太后就着杯口饮尽,茶水滑过喉咙,留下淡淡的回甘。
仿佛这时候,这气儿才能喘匀了一些。
她抬眼正撞见薛明珠紧绷的下颌线,像拉满的弓弦,便慢悠悠往下说:
“关于搬出去养病的事,我觉得你说的甚是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