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左右嬷嬷听着柔嘉公主的小声哼哼,心脏仿佛也打了节拍。
一下起,一下落,根本落不到实处。
老天爷!到底什么时候这雨能停呀!
老下雨,公主心绪不宁,是老闹事儿呀。
想到这儿,两人不由自主的冲着天上祈祷,
“神女呀!我们没有怎么亲自欺负过你,希望你保佑一下子吧!”
“这趟差事一切顺利吧!”
“这个公主确实难伺候,怪不得她的贴身嬷嬷,说要撵走一个一个兴高采烈。”
和亲队伍在这样忽紧忽慢,在雨里前行。
像一条被拉长的、色彩驳杂的带子,在泥泞的官道上缓缓挪动。
最显眼的除了护卫与随行的人,便是队伍中段那些嫁妆车。
红木打造的车厢本应雕梁画栋,此刻却被雨水淋得发亮,车轮陷在泥里,每往前挪一寸都要费极大的力气。
赶车的役夫赤着胳膊,青筋在湿漉漉的皮肉上暴起,鞭子甩得震天响。
辕马却只能闷头刨蹄,车厢在泥水里晃得厉害,偶尔能听见里面瓷器碰撞的轻响——
那是大燕皇室给的陪嫁,瓷器、锦缎、珠宝玉器,满满当当装了几十车,此刻却成了最沉的累赘。
有辆装着青铜器皿的车陷得深了,车轮旁的木轴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是下一刻就要散架。
几个家丁赶紧上前推车,泥水溅了满身,也只让车轮在原地打了个滑。
这支队伍实在算不得齐整。
西夏使臣的驼色毡帽在雨里格外扎眼,他们腰佩弯刀。
坐骑是西北烈马,蹄子踏在泥里生人勿近,悍气十足!
大燕侍卫的玄色劲装早被雨水浸得发深,手里的长枪时不时相撞,发出沉闷的金属声;
兴国公府的家丁则围着一辆青帷马车,步伐更谨慎些。
最奇怪的是缀在队伍外围的百姓。他们像一群被雨打湿的鸟雀,远远跟着,没人敢往前凑。
有侍卫扬着鞭子驱赶,人群便像被风吹的蒲公英般往后退。
布鞋踩在泥里,发出细碎的“咕叽”声,却没人抱怨,只远远望着车队。
等侍卫转身归队,他们又会悄悄往前挪几步。
有人举着破伞,有人干脆淋着雨,眼里都带着点说不清的盼头。
“听说神女当初就是从这条道来的?”
有个提着竹篮的老妇人小声问身边的汉子,篮子里是给孙子留的麦饼,油纸被雨水洇得发潮。
汉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望着公主马车的方向:
“柔嘉公主说了要走神女的来路,咱们跟着,说不定真能沾点仙气。”
旁边穿粗布裙的姑娘攥紧了手里的木簪——
那是她娘临死前留的,听说神女能显灵,她总盼着离近点,或许能求神女保佑弟弟的病好起来。
当然还有更多的百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他们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一群追光的飞蛾。
谁也说不准天上的神女会不会再降下神谕,说不定哪刻就显了神通,把柔嘉公主接上天去呢?
到时候若能沾点光,哪怕做天上的一只犬,也比在人间挨冻受饿强。
前几日看见天幕上的仙犬,毛色亮得像缎子,窝是绣着云纹的锦垫,光是想想,就比自家土炕暖得多。
吃的也是美味佳肴,实在是令人羡慕。
况且还被抱在怀中,称呼儿女。
说真的,在人间当人也享不了这个福。
队伍最前头,西夏使臣勒住马缰,回头望了眼那片黑压压的百姓,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些人跟附骨之蛆似的,甩也甩不掉。
若是中途生出事端,耽误了和亲的时辰,西夏王怪罪下来,他可担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