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他卷曲的胡须往下淌,在下巴上汇成细流,他却连抹一把脸的力气都没有。
嘴里反复念着部族的祷词,声音混在雨声里,含糊得像梦呓——长生天在上,竟真有这般通天彻地的大能?
马队里的战马也炸了营。
枣红色的公马扬着前蹄嘶鸣,银灰色的母马不安地刨着蹄子,缰绳被拉得绷直。
浸了雨的牛皮泛着水光,任凭马夫怎么安抚都没用。
这些在草原上见惯了风暴的生灵,此刻竟像受惊的小鹿,眼里满是惶恐。
喉咙里发出“欧啊——欧啊——”的哀鸣,张大的马嘴里甚至接了满满一嘴雨水。
顺着嘴角往下淌,却仍止不住地躁动。
这可是见过血的战马良驹呀!不是那卧槽马!
但是如今也忍不住卧下了,身躯还在微微颤抖。
风在吼,马在叫,天上在点炮。
雨还下,人已麻,地下全跪了!
薛大人先前还挺得笔直的脊梁,不知何时已微微佝偻,最终犹豫片刻,跪下了!
二皇子攥着玉带的手松了松,膝盖竟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弯,随即顺理成章,水到渠成,跪的利索。
太子萧祁佑,也在那片星辉下悄然垂眸——不是不想站直,是从骨头缝里冒出的敬畏,最未知的膜拜。
像无形的手按着脊梁,让人根本生不出半分抗拒。
最终一撩袍子,也跪下了!
其他几位皇子就更不必说了。
刚还在偷偷打量朝臣神色,此刻早“噗通”跪在水里,动作快得能赶上庙里的香客;
有的甚至没顾上拂去袍角的泥点,额头几乎要贴到积水里。
在这等能摘星揽月的大能面前,谁还敢摆皇子的架子?
别说皇子,就是皇上能怎么办呢?
不是也得跪吗?
混乱中,柔嘉公主的伞骨被旁边跪跌的嬷嬷撞断了。
竹骨“咔嚓”一声折成两截,她踉跄了一下,却没去扶散落的伞面——
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天幕尽头。
她看着天幕之上,站的稳稳当当的小小的孩子,三岁萧琳儿,笑了!
好琳儿!
好时机!
是我要请神来的时候了!
她猛地直起身,抬手将湿透的披风抖了抖,水珠顺着绯红的裙裾滚落,在脚边溅起细碎的水花。
“神女在上——”
她扬声开口,声音穿过雨幕,竟带着穿透一切的清亮,“请受柔嘉一拜!”
话音落时,她当真对着天幕盈盈下拜。
发髻上的凤冠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可她抬眼时,眼里已没了半分怯懦。
“当日神女赐我预言诗时,柔嘉尚有疑虑。”
她的声音越来越响,像要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可今日亲眼得见神迹,才知神女真意——柔嘉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着,她便朗朗诵了起来:
“柔嘉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王伦送我情。”
这诗一出口,天上的星火仿佛都亮了几分。
天书之上,这首诗立刻压倒性的优势,占了头牌!
先前还满是“神仙”“火箭”的惊叹声,瞬间被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