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龙朔政变20(2 / 2)

夜露微寒,更深人静。宋文初送走最后一位急症病人,正欲掩上大门稍歇,门外陡然传来令人心悸的喧嚣!

马蹄如骤雨擂鼓!甲胄撞击铮鸣刺耳!火把刺破夜幕,无数沉重脚步瞬间将小小医馆围得水泄不通!刺目的火光透过门缝窗纸,将前堂染成一片血红色的修罗场!

“砰!!!”木门被巨力轰然撞开!碎裂的木屑如同飞蝗四射!领头的亲卫营统领面色冷硬如铁,在冲入的瞬间目光如刀,锐利地扫过脸上带着“震惊”和“猝不及防”的宋文初,厉声断喝,每一个字都如冰雹砸地:“奉刑部侍郎大人严令!济世堂涉嫌窝藏漕运赃银、勾结奸商、伪造账目牟取暴利!即查封勘验!所有人原地禁足!反抗者——杀无赦!搜!角角落落都给我查透!”如狼似虎的兵丁轰然散开!铁蹄所过之处,药柜被蛮力拉开倾覆!药材洒落如暴雨,与泥土灰尘混杂在一起!账册如同废纸被甩得满地狼藉!精心熬制的药汤被打翻,苦涩的药香混合着暴力的气息弥漫开来!整个济世堂顷刻间化为一片废墟!

宋文初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因“巨大愤怒和羞辱”而剧烈颤抖,他猛地踏前一步,指着那统领,声音拔高,充满了“被冤枉的屈辱”和“对强权的愤恨”:“你……你们血口喷人!在下悬壶济世,行医十余年,清清白白!哪来的窝藏赃银?!宋侍郎?!哪个宋侍郎?!让他出来!在下倒要问问,凭什么如此折辱良善医馆!你们这是草菅……”

“住手!”一个冰寒刺骨的声音斩断混乱。火光涌动处,宋麟一身玄墨劲装,披着深色大氅,如同裹挟着黑夜寒霜,大步踏入这人间地狱般的医馆。他脸上覆盖着一层钢铁般的寒霜,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满地狼藉和被兵丁粗暴推向角落、瑟瑟发抖的老药工,那冰冷的目光最后“不经意”地掠过宋文初那张因“悲愤”而扭曲的脸,却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暴民。他转向亲卫统领,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压力,将统领的“粗暴”斥责得淋漓尽致:“蠢货!本官令是查封赃证!不是让你土匪般行凶砸店!这些是能当库银的药草吗?滚出去!院外待命!”他的怒火“真切”地指向了破坏现场的行径。

“丁侍中!”宋麟目光转向门口火光阴影处。丁崇应声而入,身姿端肃,对上宋麟的目光,微微一颔首。“即刻接手!”宋麟负手而立,手指如同判官笔般指向这片狼藉,“凡涉漕司银钱往来之账册、库藏可疑银两、以及所有与济世堂关联之漕吏、药商名录,一物一纸,尽数封存!由你亲自勘验!相关人证——即刻羁押候审!此馆……”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加重,如同重锤落定,“封!”“封”字出口,如同巨石砸入心湖!

“下官遵命!”丁崇肃然领命,目光转向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的宋文初,朗声道:“宋大夫!我等奉旨彻查漕运贪墨,证据当前,不得不行此雷霆之举!行医济世乃仁心,然若借仁心为幌,行那不齿勾当……”丁崇刻意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些许“官样的痛心疾首”,“……便是对这‘济世’之名的亵渎!来人,请宋大夫一旁暂歇!”

两个兵丁看似“客气”、实则不由分说地将宋文初“请”到角落。就在这时,宋文初仿佛被丁崇那句“不齿勾当”彻底点燃了怒火!他猛地挣开兵丁的手,一把抓起柜台边一罐刚被兵丁粗暴砸在地上的上好茯苓膏药罐,“砰”地一声狠狠摔碎在宋麟脚下的地上!暗褐色的粘稠药膏混合着瓷片四溅!刺鼻的药味弥漫。“不齿勾当?!哈哈哈!”宋文初放声长笑,笑声苍凉悲愤,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直直刺向宋麟那张冰封的脸,“我宋某人一生行医,救治病患无数!就问心无愧!说我贪墨?证据呢?!宋侍郎!你就是这般查案的?!凭几句构陷便肆意毁我药堂?!你此等行径,便是尔等口中的清官廉吏吗?!为官不仁!暴虐昏聩!!”他声嘶力竭的控诉回荡在残破的药堂里,凄厉悲怆。周围的几个老药工也面现不忍和愤怒。几个兵丁似乎被这气势所慑,动作都顿了一下。

宋麟的脸色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更加阴沉铁青,如同覆盖着万年寒冰。他非但没有回应宋文初的怒骂,甚至连看都未曾再看其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疯癫的市井小民在无理取闹。他只是冰冷地对丁崇道:“丁侍中!查封!所有违禁人员,不得放走一人!”他直接无视了宋文初的存在!

丁崇会意,对还在“激愤”状态的宋文初无奈地叹了口气:“宋大夫,是非曲直,自有公断。还请稍安勿躁,莫要自误!”他随即对手下下令:“动作利索点!贴封条!闲杂人等,清理出去!严加看守!”

兵丁们不再犹豫,快速而冷漠地执行命令。封条被“嗤啦”扯开,如同宣告死刑的符咒,一道道地贴上药柜、库门、以及那被砸得只剩残骸的药罐瓦砾堆上。“济世堂”的牌匾在火把映照下,被巨大的、朱红色的“查封”封条斜斜覆盖,如同一个刺目的耻辱烙印。兵丁开始将宋文初和几个老药工往门外“请”出去。宋文初被两个兵丁架着胳膊向外走时,身体依旧因“悲愤”而颤抖,口中犹在高呼:“暴吏!昏官!宋麟!你必将受天谴!在下要到京城去告你!……”声音在士兵的推搡拉扯和夜色中渐渐远去。

药堂内,只剩下宋麟、丁崇,以及满目疮痍和冰冷的封条。跳跃的火光在两人凝重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宋麟负手而立,望着被“请”出去的宋文初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藏在袖袍中的拳头几不可察地、极其短暂地微微收紧了一下,随即又如同磐石般沉稳。他眼中冰冷如初,只有一片深沉的谋算。丁崇目光沉静地扫过现场,心照不宣。这场大戏,足够传到该听的人耳中了。

当济世堂被封、宋文初怒斥宋麟“为官不仁”、“暴虐昏聩”的详细密报送到陈瑄面前时。陈瑄那浑浊黯淡的老眼,在烛火下猛地迸发出如同濒死野狼般的精光!“好!好啊!”他干枯的手掌拍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是混合着巨大错愕与病态狂喜的扭曲笑容,“宋文初……他竟然敢指着宋麟的鼻子骂?!骂他为官不仁?暴虐昏聩?好!骂得好!”他急急地翻阅着密报:“宋大夫……济世堂……果然是毫无瓜葛!宋麟这混账东西!为了查案政绩,竟如此丧心病狂,连一个老实本分的医馆都不放过!逼得名医当众痛骂其为‘暴吏昏官’!”巨大的、被宋麟反摆一道的挫败感非但没有让他颓丧,反而激起了更深的、想要彻底撕碎对方的疯狂!“宋麟小儿!你想自断臂膀以证清白?你想拿个‘秉公执法’的名声糊弄过去?哈哈哈!老夫让你这清名……彻底烂在泥里!”陈瑄的笑声嘶哑而癫狂。

“传令!”他猛地站起,枯瘦的身形在烛火下拉出长长的、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发动所有力量!将宋麟强闯民宅、无凭无据砸毁济世堂、逼得行善名医悲愤控诉的消息散出去!要让人人都知道,他宋麟就是个不折手段、急于求功的酷吏!再把他豢养清漪院哑巴外室的消息一并放出去!放开了说!”他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极致的歹毒:“他宋麟在洛阳查案期间,一边强压医馆欺压良善!一边金屋藏娇不务正业!如此昏聩好色、薄情寡义、颠倒黑白之人,有何资格督办漕运?!”“快马!日夜兼程!把洛阳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宋大夫血泪控诉和他宋麟豢养艳妇的消息!送到长安莫名莫大将军的手上!送到平南王府的手上!送到长安各位御史大人、各部尚书的手上!老夫要参死他!让他臭遍长安!身败名裂!看那文昭帝!还如何保他!!”陈瑄的咆哮在密室中回荡,充满了即将毁灭对方的快意。他自认为抓住了宋麟最大的两处“污点”——强权欺压良民与私德败坏!他要将这两把浸毒的尖刀,狠狠捅进宋麟的官声与后院里!然而,他丝毫不知,自己倾尽全力泼出的这盆污水,正泼向一块无形却无比光滑的铁板。他口中那个“惨被欺凌、悲愤控诉”的宋文初,和那位“薄情寡义、豢养外室”的“酷吏”宋麟,正如同深海中的双生子,已然张开巨口,只待他这愚蠢的猎物带着最致命的“罪证”,自行跳入那早已布置好的……万丈深渊。密报上那些“激烈冲突”、“断绝关系”的字眼,皆是引他入彀的香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