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锦瑟被宋麟牢牢圈在怀里,动弹不得,那股冲天的羞恼被他温和的话语和坚实的臂膀神奇地抚平了大半。可一听他还在为三哥说话,顿时又不依了,抬头气鼓鼓地瞪着他,“他才不是替我高兴!他就是看我笑话!看我的热闹!”
“哦?看热闹?”莫云从此时已潇洒地退到了庭院通往前厅的月洞门旁,斜倚着门框,长身玉立,折扇不知何时又“啪”地甩开,慢悠悠地扇着,端的是风流倜傥,看戏看得悠然自得。“哥哥我好心替你开心,怎么就是看热闹了?”他挑眉,桃花眼笑得弯弯,“我这是……嗯……对,是欣慰!老怀欣慰!”他故意用了个老气横秋的词,把自己摆在长辈的位置上,更惹得莫锦瑟牙痒痒。
“你欣慰个鬼!”莫锦瑟隔着宋麟的保护圈,对着莫云从的方向咬牙切齿,“你这分明就是……就是……”一时间竟词穷,找不到更恶毒又合适的话来反击。
“是什么?”莫云从好整以暇,折扇轻点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恶劣的笑,“小五,你知道你现在这幅模样,叫什么吗?”
莫锦瑟心知从这家伙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立刻把脸扭开,紧紧贴在宋麟的胸膛上,像只受惊的小鸵鸟埋起脑袋,用实际行动表示“我不听我不听”:“哼!随你怎么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不理你了!”声音闷闷的从宋麟怀里传出来,带着点小女孩赌气的娇憨。
“哈哈哈哈哈!”莫云从被妹妹这掩耳盗铃的姿态逗得开怀大笑,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惊得枝头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几只。“哎哟喂!恼羞成怒,词穷理亏,气急败坏,欲盖弥彰!”他一口气丢了四个成语过去,然后看着妹妹快要炸毛的背影,慢悠悠地、故意一字一顿地揭开谜底:“这叫做——做贼心虚!外加……恃宠而娇!”
“莫!云!从!”莫锦瑟猛地从宋麟怀里抬起头,小脸红得能滴血,这回是真炸毛了,对着哥哥离去的背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吼:“我诅咒你!诅咒你以后娶个全长安城!不!全大晟最凶最悍的母老虎做娘子!让她一天打你八回!天天让你跪搓衣板!洗臭袜子!吃饭不能上桌!睡觉只能睡床脚板!最好……最好她还会武,一鞭子抽得你绕着长安城跑三圈!看你还敢不敢笑话我!哼!”
她吼得中气十足,带着无限怨念的“预言”和“诅咒”如同连珠炮般砸向月洞门。而莫云从的身影已经消失,唯有一缕清越的、明显更欢快了的余音从门洞那边飘过来:“啧!凶悍娘子也不错啊!打是亲骂是爱嘛!多谢妹妹吉言!哥哥我啊,求之不得——!”
最后那拉长声调的“得”字彻底消失,人早已跑远了。
“你……!”莫锦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胸脯剧烈起伏,感觉自己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像是点着了鞭炮扔进了水里,别提多憋屈了。她跺着脚,恨不得追上去再战三百回合。
“呵……”头顶上方,传来宋麟低沉愉悦的笑声。他胸腔微微震动,带着让莫锦瑟心头发颤的共鸣。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并未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让她紧贴着他温热的身躯。
莫锦瑟被这声轻笑惹得更羞,猛地抬头,对上他低垂的视线。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锐利或深沉神色的桃花眼,此刻笑意盈盈,如同落了漫天璀璨的星光,亮得惊人,也温柔得醉人。那里面的宠溺、纵容、欢喜,浓烈得几乎要满溢出来,将她整个人溺毙。他非但没有因为她方才幼稚的“诅咒”和对三哥的“大不敬”而觉得尴尬或失礼,反而好像……格外开怀?
“你……你还笑!”莫锦瑟更窘了,伸出手就想捶他胸口。她那点力道,于宋麟而言如同挠痒。
宋麟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她毫无气势的小拳头,大手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视线锁住她羞红的脸庞,眼中流光溢彩,嘴角愉悦地向上勾起,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我的锦瑟,怎么……连气急败坏的样子,都可爱得让人挪不开眼?”他俯下身,俊朗的脸庞在莫锦瑟眼前放大,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和敏感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带着十足的愉悦和肯定低语道:“放心,为夫帮你记住了。以后但凡见着合适的‘凶悍娘子’,定第一时间牵线搭桥,送到三哥府上去,务必实现我家锦瑟……这‘美好’的愿望。”
“……”莫锦瑟被他这带着坏心眼儿的话和灼热的气息撩拨得心脏狂跳,一时间连生气都忘了,只觉得脸更烫了,浑身都像被过了电,又酥又麻。这男人!方才在娘亲面前还一副稳重可靠、通情达理的模样,私底下对着三哥和自己,就……就这么“坏”!
宋麟看着她彻底愣住、脸颊爆红、连耳尖都染上动人瑰丽色泽的呆萌模样,只觉得心中那点因昨夜风波残存的最后一丝阴霾和沉重,也被这鲜活明媚、甚至能张牙舞爪“诅咒”人的锦瑟,彻底清扫干净了。这样的她,会生气,会害羞,会闹小脾气,会护着他、依赖他,也会向着自家人挥舞她那毫无杀伤力的小爪子,鲜活得像春日里最生动的一抹翠色,暖意融融地照进他心底最深处,驱散了所有沉珂。是啊!他的锦瑟,本就该是这般!这份被他小心呵护在怀中的鲜活与生命力,恰是他最爱、最不愿磨灭的部分!
“走吧,”宋麟压下心中翻涌的爱意,牵起莫锦瑟的手,十指紧扣,掌心传递着恒定的暖意。“先送你回疏影阁歇歇。下午不是还要去看岳母?我这就动身回王府一趟,禀明父王和母妃,想必他们定会应允。”
莫锦瑟被他牵着,走在他高大身影的侧后方,阳光透过屋檐斜斜照下来,将两人的影子亲密无间地叠在一起。手指间传来的温度熨帖着她微凉的心尖儿。她看着宋麟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那上面再无半分郁色,只有一片晴朗的温和与坚定。方才那点因三哥戏弄而生的羞恼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心湖里只剩下一池被和风吹皱的春水,荡漾着温甜的涟漪。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点点头,脚步不自觉地更加轻快。风吹起她额前细碎的绒发,拂过光洁的额头。她脸上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向上翘起,露出一抹真正轻松释怀的笑意。
阳光正好,冬风也变得温柔。疏影阁精致的小楼就在前方,承载着昨夜的风雨飘摇,也孕育着从今往后无限晴朗的未来。那里,是属于他们的一方小小天地,也是这漫长人生风雨旅程中,最温暖、最坚固的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