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莫叔白像被踩了尾巴的豹子,“大哥在牢里!怎么等?那些人……”莫锦瑟打断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穿透力:“大哥是收监候审。候审……意味着……哪怕人证物证此刻铺满太极殿……刑名之事……也必须走一套过堂审案的流程…严罗?周瓮?”她唇角牵起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冰冷的讥诮弧度,空茫的眼窝转向他们,“他们再恨!再狠!也绝不敢!更不能!在公审之前,动大哥一根汗毛!除非……”她的声音陡然一沉,如同深渊寒冰!“他们想立刻引火烧身!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太后……”莫锦瑟指尖摩挲的动作略略加快了一丝,显示出她内心的翻涌,“她坐困愁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一个局!一个企图撼动大晟根基的棋局!可……这棋!被当众摆在了金殿!摆在了天下人的眼前!她……若强行保下大哥,无异于告诉天下,她——独!断!专!行!视法纪为无物!那所谓‘千夫所指’的民意,瞬间便会化为焚毁一切的滔天烈焰!别说保大哥,便是连她自己,连同整个朝堂,都要被一同拖入深渊!所以,她只能…将大哥……先送入天牢!给这沸腾的油锅,盖上一个盖子!也是在给幕后之人,一个清晰无比的警告!她在赌!——赌她……能在盖子被掀翻之前,找到一个……足以压服八面风雨!撬动这个铁桶般‘证据链’的……破局之人!”
莫瑾瑜深吸一口气,眼中燃起一丝绝境中的微光:“破局之人?!太后……太后在物色人选?”他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关键,“谁能有此能耐?既不能与我莫家沾亲带故!更不能与临渊王有任何瓜葛!还必须有绝对的身份地位……足以压制住明怀霄那头饿狼?!”
莫云从眼中精光一闪,接道:“身份压制……宗室?冀王?”“冀王?”莫锦瑟唇角那点讥诮的弧度更深,“生性庸懦……毫无主见……不过是……”她话锋陡转!一字一顿!如同掷地有声的判词!“永绥王——皇甫洵——!!!”
永绥王!皇甫洵!
这名字如同投入死水的巨大涟漪!厅中所有人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莫时雨更是失声低呼!莫北辰都忘了踱步!连一直沉浸在巨大恐慌和暴怒中的窦令仪都猛地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女儿!
“皇甫洵?!这……这怎么可能?!”莫瑾瑜失声道,“太后……太后当真会选他?!”
“为何不会?”莫锦瑟空茫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厅堂的墙壁,看到了那深宫之中步步为营的棋局,“他是冀王庶三子?不,他是被太后亲手从龙驹池里捞出来的明珠!册‘永绥’,位超世子!非其父之功,是太后对他能力的——绝对认可!太后需要他!需要他这把…不在任何一方铁索之下!锋利足以破甲穿金!握在她手中的——双刃之剑——!!!”
厅中一片死寂的震撼!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莫云从第一个从震惊中回神,他松开已然沉寂下来的莫叔白,转向莫锦瑟:“若……若真由他主持……大哥……或许……真能争出一线生机!可如今……我等……究竟该如何?”
莫锦瑟缓缓站起身。那身素净的青衣在摇曳烛火下显得愈发单薄,却瞬间撑起了整个空间的支柱!无形的威压如同磐石镇海。“记住——!”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回荡在每一个人耳边!“我们的脊梁!是镇国将军的虎符!而非中书府的令牌!他们能撼动一座城池,却休想撼动……扎根于大晟万里山河血肉深处的……将军府根基!要做的!只有——等——!!!”这个字被再次掷出,带着淬火后金铁般的坚韧!
她微微侧首,“目光”落向窦令仪:“母亲……”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明日去光禄寺少卿府上赴马夫人的赏花茶会。”窦令仪浑身一震,脸上血色褪尽,失声道:“锦瑟!你……你让我去……喝茶?!”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府中出了这等塌天祸事!我……我还有心思去喝茶?!”
莫北辰也急声道:“是啊大姐!娘这时候出门应酬?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为何不敢去?!”莫锦瑟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泉流泻!“就因为大哥被诬陷?就因为府中有难?”她微微抬起下颌,那空蒙的眼窝里仿佛有星辰倒转,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越是如此!”“您越是堂堂正正!仪态万方的镇国将军夫人!越是……要用您的雍容!您的镇定!告诉所有人,镇国将军府的山…永!世!不!倒——!!!”她转向莫瑾瑜:“二哥,你照旧进宫!执掌太医院!指点江山!御药生杀!无须因任何人、任何事、任何言语…有!半!分!迟!疑!畏!缩!要让他们看清楚…您身后……站着的是谁!!”
目光扫过莫云从与莫叔白:“三哥!四哥!京畿戍防!羽林卫军!该你们巡视的点卯!一个时辰都不许少!该你们签发的军令!一个字都不许错!要让他们…从你们的铠甲上!刀锋上!感受得到……镇国将军的虎啸仍在——!!!”
一连串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最精准的战鼓,敲打在每个人心上!将方才弥漫的绝望恐慌强行压下去一丝!
莫时雨看着几位兄长的目光,终于从慌乱中挣扎出一丝亮光,轻声问道:“大姐……再过几日……便是临渊王世子明琅之……与长乐公主的大婚……咱们……还去么?”
“去!”莫锦瑟斩钉截铁!“不仅要去!”“还要……从容不迫地去!无须过于奢靡压了公主风头!但也绝不能……低调!我们要的是出现在那里!站在那一片朱紫之中!让所有人都看到!镇国将军府!没有倒!脊梁!依旧如山!没有弯——!!!”
她的目光最后缓缓扫过厅中所有人:“这些时日……小七!时雨!跟着我安坐府中!兄长们各司其职!母亲……去您该去的地方!所有人……”她的声音拔至最高!如同金石掷地!“必须拧成一股绳!一根刺入他们眼中心中的骨刺!一块砸不碎碾不烂的铁盘!!绝不能…让旁人——”她一字一顿!如同淬血的刀锋刮出最后一道惊心的寒光——“看——轻——了——镇国将军府的——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