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辰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标注“上海租界”的位置,沉声说:“李书记,我和青梧商量过,后天张敬之去拿批文,是个好机会——一方面可以派人去工商会截下批文,另一方面,派另一队人去四家工厂,联系厂里的工人,提前转移机器,就算转移不了,也能破坏关键部件,不让日军拿去用。”
沈青梧补充道:“而且张敬之身边的随从不多,之前在租界巷子里,我们见过他带的人,大多是武藤的普通随从,没什么实战经验,只要计划周密,截杀或活捉他都有可能,到时候还能从他嘴里套出武藤更多的阴谋。”
李书记点头,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目光落在“工商会”和其中一家工厂的位置:“你们的想法很周全,但有两点要注意——一是租界里日军最近肯定加强了搜查,武藤丢了王三,又没抓到你们,必然会警惕,派去的同志得换一身装扮,不能暴露身份;二是工厂里的工人,大多怕日军报复,得派擅长动员的同志去,跟他们讲清楚利害,让他们愿意跟咱们合作,不能硬来。”
说着,他喊来小李,让他去叫负责行动的周队长过来,又转身对沈青梧说:“沈同志,你的伤口还是得去处理下,一会儿让医疗队的同志来,别感染了,后续行动还需要你和顾先生协助,得保重身体。”
沈青梧刚要推辞,顾晏辰已经替她应下:“谢谢李书记,那就麻烦医疗队的同志了,处理完伤口,我们再跟周队长详细说说租界里的情况,比如巡捕的布防、工商会门口的岗哨位置。”
没过多久,周队长就来了,他身材高大,胳膊上缠着绷带,听说之前带队去破坏日军的粮车时受了伤,刚拆线就主动请战。
李书记把证据递给他,顾晏辰和沈青梧在一旁补充细节,从张敬之的金丝眼镜、赵麻子脸上的痦子,到工商会刘办事员的态度,再到四家工厂周围的街道布局,都一一说清,周队长听得认真,时不时在纸上记着,偶尔提出疑问,比如“截批文时,要是遇到巡捕阻拦怎么办”“工厂里要是有日军的眼线,该怎么应对”,两人都结合在租界的经验,一一给出答复。
医疗队的同志来得悄无声息,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的药箱,给沈青梧拆袖口衬里的绷带时,动作格外轻柔。
绷带解开,伤口已经有些红肿,是之前在租界被武藤的随从划伤的,幸好没感染,姑娘涂药时,沈青梧咬着牙没吭声,目光却落在桌上的证据上,耳边听着李书记和周队长商量行动人员的安排,心里的斗志越来越盛。
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土坯房里,给木桌、地图都镀上了一层暖光。
小李端来两碗小米粥,还有两个贴饼子,递到顾晏辰和沈青梧手里,粥香浓郁,贴饼子带着麦香,是他们这几日来吃得最安稳的一顿饭。
沈青梧咬了一口贴饼子,忽然想起在工商会食堂里,刘办事员递过来的那杯热茶,想起老槐树茶馆里阿明泡的龙井,眼眶微微发热。
顾晏辰看在眼里,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目光看向窗外——院子里,战士们还在练刺杀,喊杀声依旧响亮,几个孩子趴在墙头,跟着喊“打鬼子”,夕阳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希望。
“等这次行动成了,”顾晏辰的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咱们就能回上海,去找老陈和阿明,再在老槐树下喝一杯茶。”
沈青梧点头,把贴饼子咽下去,小米粥的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所有的凉意和疲惫。
她看向李书记和周队长,两人还在地图前低声商量,灯光下,他们的身影格外挺拔。
她知道,此刻手里的贴饼子、桌上的证据、院子里的星火,都是他们反击的力量,哪怕前路依旧凶险,哪怕租界里的暗流仍在涌动,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粉碎武藤的阴谋,把侵略者赶出上海,让老槐树底下,再响起安稳的铜铃声。
周队长终于敲定了行动方案,后天一早,分两队出发,一队由他带队,去工商会截批文、抓张敬之;另一队由小李带队,去四家工厂动员工人、转移机器,顾晏辰和沈青梧则留在根据地,随时准备接应,要是前线有消息传来,还能及时调整方案。
李书记拍了拍周队长的肩膀:“一定要注意安全,同志们的命金贵,证据重要,人更重要。”
周队长敬了个礼:“请李书记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沈青梧放下空碗,走到桌前,拿起那串铜铃,轻轻晃了晃,铃声在土坯房里回荡,清脆而坚定。
她看着顾晏辰,看着李书记和周队长,轻声说:“后天,咱们一定能成功。”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根据地的灯一盏盏亮起,像撒在黑夜里的星火,虽微弱,却紧紧凑在一起,朝着黎明的方向,静静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