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刚踏进益民商行的门，檐角的残雪就顺着棉袍下摆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阿力正蹲在柜台后整理药箱，抬头见她回来，刚要开口，巷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明裹着件破棉袄，棉鞋踩得雪水飞溅，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进门就抓住沈青梧的胳膊：“阿青姐！不好了！锦绣布庄被查了！”
“谁查的？”沈青梧心头一沉，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怀里的藏青布卷，方才
递信时的紧绷感又涌了上来。
顾晏辰刚从后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份账本，听见这话，眉头瞬间拧起，快步上前：“慢慢说，是巡捕房，还是张啸林的人？”
“是张啸林的手下李四！”阿明喘着粗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刚在布庄附近的茶摊盯梢，就见李四带了七八个人，手里都拎着铁棍，一脚踹开布庄的门，喊着‘查私货’，把那个伙计按在地上打，还搜了柜台和后屋！”
沈青梧的心往下沉了沉——李四是张啸林的狗腿子，上次在码头被她怼过，这次突然查锦绣布庄，绝不是巧合。
要么是武藤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让张啸林出面试探；要么是张啸林自己盯着军统的联络点，想抢鸦片的路子。不管是哪一种，那封写给鬼手的信，都成了悬在半空的隐患。
“伙计怎么样了？”顾晏辰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账本封面，“有没有被带走？”
“带走了！”阿明点头，“李四搜了半天没找到东西，就把伙计绑了，说要带回张府‘问话’，临走前还放话，让布庄老板三天内把‘私货’交出来，不然就烧了铺子！”
沈青梧闭了闭眼，脑子里飞快盘算：伙计知道她递信的事，若是被李四逼供，不仅信的下落会暴露，她和地下党的关系，甚至青帮的布局，都可能被武藤知晓。
可现在去救伙计，无异于自投罗网——张府肯定布了眼线，等着人送上门。
“别慌。”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是顾晏辰，他的声音沉稳，“锦绣布庄是军统的暗点，伙计既然敢接信，就有应对逼供的法子。而且鬼手行事谨慎，不会让自己的人轻易暴露，说不定此刻已经在想办法救他了。”
话音刚落，商行的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阿坤。
他身上还带着码头的寒气，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烟蒂，进门就道：“青梧小姐，顾先生，刚从码头回来，武藤的人突然加强了戒备，沈记商船的船员都换了批新的，黑西装比以前多了一倍，像是在防着什么。”
沈青梧眼睛一亮——武藤突然加强码头戒备，和李四查布庄的时间凑在一起，说明武藤确实察觉到了异常，但他没摸清具体是军统还是地下党在动作，只能四处设防。
这反而给了他们缓冲的时间，也能看出，武藤对鸦片走私的渠道有多看重，那封写着航线和数量的信，对鬼手来说，分量只会更重。
“阿坤，你去张府附近盯梢，”沈青梧立刻安排，语气干脆，“不用靠太近，只要确认伙计没被折磨得招供，还有……看看有没有军统的人出现。”
阿坤点头：“好，我这就去。”